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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1 / 2)





  方琮亭站起身:“我去看看。”

  方琮珠本欲跟着一块儿去,却被他制止了:“你到这里陪着思虞说说话。”

  ——大哥最近这是怎么了?上次留着她与孟敬儒说话,这回又让她陪着林思虞。

  方琮珠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有时候方琮亭还真是有点意思。

  “琮珠,你最近忙得过来吗?”

  方琮亭一走,大堂里的气氛忽然就沉默了几分,林思虞本来是能说会道,可面对着方琮珠,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词穷。

  经过几个月的锻炼,林思虞已经能在采访里侃侃而谈,面对着分明不喜欢的人,他都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面对方琮珠,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样与她交谈才好,一种渴望接近与羞于开口并存。

  “还好吧。”方琮珠浅浅一笑:“我觉得挺适应的,忙一点累一点,人生更充实一些。”

  她看了看林思虞,见他略微比以前胖了一点点,人显得更精神了:“林大记者,现在你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好了不少?每次去采访人家都会好饭好菜的招待你,人都吃胖了。”

  林思虞大窘:“没有罢?我自己没感觉。”

  他顺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确实好像长了些肉,有些柔软,不再是摸着一块硬邦邦的骨头。

  “可能是你很少照镜子罢?”方琮珠笑了起来:“估计男生没几个爱照镜子的。”

  林思虞的脸色愈发红了:“确实,我没怎么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模样。”

  宿舍里吴树青在休息的时候总爱拿着镜子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还点评自己生得帅气逼人:“难怪有女生朝我微笑,原来是因为我生得太好看了。”

  林思虞从他头上摘掉两片落叶:“感觉他们是觉得你顶着这两片叶子跑这么远觉得有些好笑吧?”

  男生照什么镜子,林思虞的直觉,女生爱美,照镜子打扮是正常的,男生每日拿着镜子照来照去的,显得有些女性化,没有阳刚之气。

  “有时候多照照也有好处,就如唐太宗悼念魏征说的那样: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方琮珠笑吟吟的看着林思虞:“你觉得呢?”

  林思虞佩服得五体投地:“琮珠,你可真是博闻强记,虽然你是数学系的学生,可却不会比国文系的功底差!”

  方琮珠哈哈一笑:“我竟然在国文系的才子面前卖弄,简直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呢。”

  “琮珠,你快别取笑我了。”

  林思虞看了方琮珠一眼,见她笑容甜甜,特别开心,就如喝了蜜糖一般。

  第56章 惊艳绝色画翠竹

  所有的一切, 都按照方琮珠的计划,慢慢的变成了现实。

  厂房已经完全起好了,春假期间方琮珠特地与方琮亭去验收了一番, 厂房建得非常坚固, 里边摆了几部在上次大火里没有烧毁的纺织机器, 机器抹得蹭光蹭亮,上头涂了一层油,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耀眼。

  选茧房这边,也添置了新的备用箩筐和一排排的木头架子, 上边刷了一层清漆, 走到屋子里边, 有一丝淡淡的香味。

  方琮珠用手抓住了木头架子看了看, 脸上露出了笑容:“等着机器过来,第一批春蚕也该已经结丝了,咱们就能收茧子了。”

  方琮亭点头:“没错,刚刚好赶上时候, 我早些日子去三个店铺里都看了看, 杭州进的那批货恰好能卖到五月份去。”

  这事情可真是特别顺利,方琮珠慢慢的吐了一口气。

  原以为自己自带乌鸦体质, 没想到这将会是凤凰涅槃, 浴火重生。

  原来方氏织造厂的几套机器设备都有些老化,听方琮亭说,本来还计划过几年就要换新的, 这一把大火将几年后的计划提前,来了三套全新德国进口的纺织机器,想来能够提高效率,将方氏织造的产量提高。

  春假结束,回到上海只得三日,林思虞便欢欢喜喜过来告知方琮珠:“我今日去海关问了,奋进号昨日晚间已经抵港,开始卸货了。”

  方琮亭与方琮珠听了实在是高兴,赶紧带了提货单和银票朝海关那边走。

  手里握着方向盘,方琮珠心里头有说不出的高兴,林思虞与方琮亭两人在旁边细声说着话,大抵是谈论着关税的问题。

  “按着海关的规定,超过五万的商品总价,收百分之四十的关税,超过十万是百分之五十。”林思虞已经将这边水路摸清:“我跟那关长已经说好,到时候只缴纳百分之三十,但是要给他百分之五。”

  方琮亭皱了皱眉毛:“这不是在抢劫吗?他凭什么就要拿走百分之五?”

  七万五的总价,那得要拿三千七百五十块呢。

  一想到这些贪官污吏在中国大地上横行,方琮亭就觉得心里头不舒服:“我们就按着百分之四十交税便行,不用他帮我们减免。”

  林思虞愣了愣,没想到方琮亭今日是这样的想法。

  “大哥,你可真是的,谁不想少花点钱呢?送了三千七百五给他,咱们还省了三千七百五啊,你想想,这三千多块钱能做多少事情呢?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能省就省,这三千多块钱,能够父亲在广慈医院住两个月了。”

  方琮亭的头渐渐低了下去,转念一想,三千多也够给青年剧社支出一年的了哪。

  他憋住了那一口气,沉着声音道:“好罢,就按着你们说的办吧,但我真不想见那个关长,实在不想见他。”

  “琮亭,你没必要如此愤世嫉俗,他有他的生活方式,你也不必强求他,咱们但求问心无愧就行。”林思虞开解方琮亭——以前他也曾经跟方琮亭一般,满腔热血对中国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可现在经历了种种以后,他觉得以一己之力无法改变这个社会,如今之计,先保证自己堂堂正正做人,有余力之时,不动声色的去帮助这个社会进步。

  至少不要将自己摆在一个危险的位置上,否则那是无谓的牺牲。

  他很担忧方琮亭,方家最近的遭遇,让本来就对社会有些看法的方琮亭,会促使他更加激进。

  方琮亭没有回答,闭紧了嘴朝窗外看。

  上海看似繁华,高楼大厦林立,可路上依旧能见着衣衫褴褛的老者,手里扶着棍子,佝偻着腰背在捡着地上的一些碎屑。他能看到黄包车夫只穿了一件单衣,外边套一件马甲,奔跑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里,额头上油亮亮的发着光。

  这就是社会的不公平,穷人在寻找生机里辗转反侧,而富人却大鱼大肉不知珍惜。

  方琮亭捏紧了拳头,这个社会,必须要有一场巨大的变革,让那些走投无路的穷人也能分到足够维持他们生计的钱财,才能让中国变得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