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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没有摆放孟青的照片,孟皖还是望向正厅的老檀木高柜。

  照片她收起来了。

  连带念想。

  她是医生,却难以自治。

  她要孟青学会愤怒,愤怒不是喷薄无休止的岩浆,而是覆着黑焦的火炭盆,吹一吹,投块木枝,便横冲直撞。

  现在想想应该教她冷漠,教她冷眼旁观,置身事外。对象是她自己。

  葬礼其实孟皖回来了,就在她生活多年的家里,没有鸣奏,没有告别词,没有眼泪,她跪在拜垫,眼闭着手合十虔诚祈祷。

  孟皖是无神论者,但那时她希望能洗净她的愤怒与不甘,同样求着神佛保佑她来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是啊,她喜欢热闹。”孟皖的声音低了几分,即便悲伤,她唇角眼梢始终上弯。

  “所以叫你来了。”孟皖与陆烟面对面,“她很喜欢你。”

  环境太静,距离太近,陆烟清晰听出声音的颤抖,又被固有的教养打回去。

  理性的女人,感情外露却不暴露,张合有度。

  陆烟摘下颈间项链,交给孟皖,“这是孟青的东西,她本来要来拿的,现在还给她。”

  她说的随意,就好像同故友唠嗑,而她在面前。她一边自唱生日快乐,一边吹灭蜡烛。

  孟皖轻轻握着项链,冰冷的触感牵扯理智。

  “陆烟。”孟皖看着她,“你很适合娱乐圈。”

  陆烟点头。

  无论好的,坏的。

  这称赞她收下了。

  陆烟抿了口热茶,直接说:“您要问什么就问吧。”

  孟皖有些意外,她的目光游走在她整贴的西装、挺直的脊背、精致面容,然后落进她冷静的眼神。

  美貌带给陆烟非常多东西,凭借跳板轻而易举达到旁人可望不可即的顶峰,于是物件越唾手可得,她反而兴致缺缺。

  正如至纯至美的伊甸园藏匿盘踞毒蛇,美也有毁灭性。

  孟青告诉她一些陆烟的事情,她能感觉到她唇齿间的欣赏。

  她见过照片,陆烟风尘气甚重,又媚又邪。

  她得承认,自己对孟青保护太过,可这仅仅是身为母亲的考量。她同意孟青邀请陆烟来生日会,留有私心。

  直到拿到资料,孟皖明白了。

  她被经历淬炼过,被过去熬煮。

  从医生的角度,孟皖打量她。她的病人里有普通人口中的疯子,旁人见之色变,辱骂与不理解是他们生活的家常便饭,他们害怕,于是缩进构筑的城堡,在那里他们是“普通人”。而界线又是什么。

  陆烟于她的感觉就是一个竭力冲撞的困兽,她想要出来,卡在中央,进退两难。

  “我调查过你。”

  孟皖身体前倾,身为医生的温柔满得要溢杯。

  “母亲难产去世,父亲出车祸发疯,在和风县站街,对娱乐圈这是非常棒的素材。我都能查到的信息,你不怕别人知道吗?”

  她的话里没有添加任何色彩,这让陆烟觉得舒服。

  “因为钱多。”陆烟坦诚道,“这行来钱快。”

  她说完,笑了笑。

  站街是这样,之后的工作像复制。

  孟皖毫不意外,她仍说:“你还小,你还能选择别的路。”

  陶瓷杯里,被锢着的水没有波澜。

  “太难了。”陆烟说,“我习惯了。”

  人最怕习惯,她也待在舒适圈。

  “陆烟。”孟皖温柔劝导,“你要学会放下。”

  陆烟在停顿间隙,想到成茗说你要锋利。但她最想要的,没人教过。

  陆烟那几年会问,道德是什么,爱是什么。

  纸张从来空白。

  人人掉进道德的方格,却不被其所束缚。

  周围无止境涌出杂草,而杂草,割不断,滋养扎根在黑暗的土壤里。

  于是。

  微笑需要品味,言语延伸深意,眼神要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