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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饰(1 / 2)





  此番,白马听了二爷不要脸的言论,不仅没有发怒,反倒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他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心道,此人表面粗粝,却并不是个糊涂人,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况且还比我多活了十数年。方才的话看似没头没脑,然而细想之下,必定另有深意——起先我探听他的消息,他或许觉得我……看上他了,想要抱他的大腿;然而一段日子过下来,他发现我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念头。

  如此一来,白马的所作所为确实显得十分古怪。

  可这不能怪我啊,白马苦不堪言,谁曾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心想,我若是个渔夫,他便是一条不待我放饵抛钩,便已经蹦跶上岸自投罗网的鱼。试问谁人见了能不吃惊?

  白马这一发散,直觉脑中仿佛有几千条鱼在岸上瞎蹦跶。

  他迅速摇摇脑袋,将这些荒唐念头抛诸脑后,稳住心神,想着,二爷即使再神通广大,也不是我腹内的蠕虫,他不知道我的目的,只不过是在吃我豆腐的时候随口试探我,呸!然而若我装傻充愣,不让他试探出东西,只怕会弄巧成拙更令人疑惑。

  白马看着二爷,见他目如朗星、神情温柔,当即心生一计。

  “二爷。”

  “你说,说你倾慕我已久,想要一亲芳泽。”

  白马翻了白眼,继而望向饭桌。

  桌上杯盘碗盏一片狼藉,最为空荡荡的乃是方才两人所用的饭碗,那是江南特制,碗底浅、碗口小。

  他看着小碗,说道:“那是江南的碗。听闻,江南几乎没有人挨过饿,故而大家吃饭,都拿小碗。”

  二爷天生健谈,任谁说一句话,他几乎都能接上来,立即点头道:“对,江南是鱼米之乡,物阜民丰。南方开化比中原晚,风物多柔美秀丽,人不大讲排场、端架子,去过日子确实不错。然而,哪里都会有人挨饿,小碗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白马叹了口气,道:“三年前,我刚从乌珠流的营地里逃出来,你知道白头镇么?我在镇上无端受人侮辱,因反抗而被打了个半死。周围全是人,却没有一个敢出声。是周大侠救了我的命,此事他想必是没有放在心上,应当未曾与你说过。”

  二爷机警地向门外探出脑袋,迅速望了一眼。

  白马脑中思虑万千,不觉有异。

  二爷两眼一瞪,用一种并不必要的声量大声说道:“提他做什么?他没说过,你也不必多感谢他。哎!你先不要生气,”他说着话,见白马面色不对,连忙一手捉住他两个手腕,将人死死压在身前,“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他那时自顾不暇,带着你只是个累赘,想也知道不可能有救你的心思。最后决定带上你,多半是你自己聪明,用什么办法把他糊弄过去。”

  白马甩开二爷的手,却挣不脱他的压制,无奈道:“他看破了我的谎话,却没有拆穿。纵使他确实是被我哄骗才出手救我,可他救了我却是不争的事实,我认定他是个好人,我必须报答他。”

  话虽如此,白马还是不禁感叹,二爷确实很了解周望舒。

  “你这样不好。”

  二爷听了白马的话,不禁发出一声轻叹,苦笑道:“做人不可没有良心,那样容易众叛亲离、孤独无依。可也不能太有良心,任凭对着什么人都讲感恩——毕竟人都是从飞禽走兽变来的,天下间披着人皮的禽兽不在少数。”

  他说着,又朝外瞟了一眼,继而大声道:“而且周……”

  二爷每说一句话,熏人的酒气就拍在白马脸上,叫他苦不堪言,甚至觉得自己都要醉了。

  他连忙打断二爷的夸夸其谈,插话道:“知道知道,多谢二爷教诲!反正周大侠救了我不假,遇到你的那天清晨,他说要带我回江南。我一个高兴,就跑了数十里,赶到云山边集采买干粮药草,谁想到结果遇上了你?”

  二爷低头,几乎要跟白马脸贴着脸了:“此乃命中注定,一见钟情。”

  他说罢,用鼻尖碰了碰白马的鼻尖。

  奇怪的人,去你的一见钟情!

  白马鼻尖着火般迅速向后退去,觉得自己就要融进门板里去了。

  他愠怒道:“我若没有遇见你,现在也不会在此处。江南的稻子可产两季,河里有鱼有虾、不会挨饿。周大侠说过要带我去江南,纵然并未成行,我也一直心向往之,始终记得。”

  白马说的都是实情,只是把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略去。他这么个年纪,为生存不得不骗人同情,心里却还保留着那么点岌岌可危的自尊,不愿彻底把自己剖开了让人可怜。

  “檀青展艺那晚,我听见他的声音,我知道那就是他。”

  “我想见见他,向他道谢。”

  “我想去江南,我不喜欢这里。”

  或许是背负太久,又或许是疑心过重,他不敢把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说与任何人。

  可这些话轻描淡写,内里却是心如刀割。

  对方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二爷听罢,眼神里甚至流露出自责。

  他拉着白马的手,把他拖到怀里,贴在他耳边,温言道:“你跟了我,咱们回青州。胡人喜欢骑马,二爷有个马场,我对不住你,以后日日都亲自下厨,让你吃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