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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0)(1 / 2)





  第二日一早,白总管照例出去走动关系。苏十三袖了那封拜帖,悄无声息地从客栈溜出去,寻找张爷所在的地方。

  到了驻.兵处,门前走动的都是扛.枪.大兵。他瞄了一眼,挎着个篮子默默地退到一旁,假意逛铺子。

  在街上候了约一个多钟头,苏十三快把这条街的铺子都逛完了,才终于见着那位张爷现身。张爷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制服在阳光下威势赫赫。黄铜扣子反着阳光,一颗颗,冰冷而又沉重。

  张爷生的浓眉大眼,年纪约四十来岁,说话时声音洪亮,瞧着不像是个爱听戏的。

  苏十三暗自琢磨,就他这神态,就他说话时这粗鄙的用词,恐怕认得的大字不足一斗,那坊间传言他爱听戏尤其是爱听《幽闺记》、《牡丹亭》,这词儿他怎么听得懂?

  苏十三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位张爷眼神如电,倏地扫过来,一眼将他从人群中揪出来。喂!那位小妮子,你过来!

  他朝苏十三在的方向招招手。

  苏十三左右张望了一眼。

  看什么呢,说你!你给爷过来!

  苏十三再转头一看,原本站在铺子前闲磕牙的人都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光秃秃站在张爷视线内。他摸了摸鼻尖,溜溜达达走到张爷面前。

  手上挎着一篮子新摘的蔷薇花,像是刚从平民家里跑出来的丫头。鬓边插着一朵新摘的粉蔷薇,水红衫儿,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子,长得十分甜美。

  那张爷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小妮子,净瞅着爷做什么?

  没见过爷这么气派的大人物!苏十三抿唇笑,侧过半张脸,露出线条柔美的弧线。觉得稀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苏十三说罢,眼角往下溜了溜。他此刻这个身子才不过十一岁,声音雌雄莫辨。

  这句话说的甜,神态优美。

  那张爷忍不住哈哈大笑,翻身下马,朝他招招手道:走近些,让爷瞧瞧!

  苏十三又甜甜地应了一声。声音如同黄鹂出谷,又嫩又清丽。

  张爷忍不住心中一动,问道,你这小妮子可会唱歌?

  回爷的话,早年跟娘学过几句。

  哦?唱来给爷听听!

  这,这个

  苏十三故意扭捏着往后退了几步,将前世见到的那蝎子精小七娘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

  让你唱,你就唱!藏什么藏!

  跟在张爷身后的一位副官忍不住斥责道。

  人家年纪小,别吓着她。张爷摆摆手,反倒和颜悦色地冲苏十三道:你就唱几句给爷听个音儿。若是唱得好,爷带你去见个人。你要是能哄着她高兴,爷重重有赏!

  苏十三心下恍然。暗道,果然这厮听不懂戏!不知家中是谁,让他如此重视?

  苏十三立即打点起精神,半侧着身,眉眼在阳光下柔和异常,手指假意执了把纨扇,半掩着面,羞答答地唱到:却原来,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他一开口,便如在这秋天的日头底下开出了满园奇花异草。春光融融泄泄,从池子水面上照出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又如同春风拂过池面,水下的鱼儿通通冒出来,听这位小娇娥说话。

  他只唱得两句,便住了声,眼角自下而上偷瞄了张爷一眼。

  张爷先是愣愣的,随后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对!就是这声儿!错不了!爷我虽然不懂戏,但听我老娘说了那么多遍,应该就是这这种唱法没错啦!小妮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家住哪里,姓什么?

  一连串话问下来,苏十三忙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小脸儿苍白,下巴尖尖,怯怯地道:是我娘教的。不知这调子准不准

  准!爷说好就是好!谁敢说他不准,老子毙了他!

  张爷说着哈哈大笑,回头对那副官道:找两个人,领这小妮子回府给老太太瞧瞧!若是老太太瞧着好,今晚上备份酒席。

  然后一回头,对苏十三说道,小妮子,你家中还有谁?

  没人啦!苏十三支支吾吾。如今在白公馆内做佣人。

  白公馆?张爷皱眉。

  就是前几日,玫瑰小姐说的那个白家。副官忙凑近张爷耳边,轻声道。

  张爷眉头皱起,又再次深深打量了苏十三一眼,目光突然转冷。瞧着你年纪小,居然是个有心计的!说,是不是来替你家老爷求情的?

  苏十三忙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头埋在地上,不敢抬起来。爷,白家老爷少爷都被捉了,家里连个管事儿的都没。我无处可去,这几日来街上闲逛,想卖花挣点钱吃饭。老爷们的那些事儿,我也不懂,也不敢问,更不敢向爷求情!

  张爷笑了一声,眯着眼半晌不吱声。

  要么还是

  那副官察言观色,用手在脖子边比划了一下,示意是否要杀掉了事。

  张爷却摇摇头。算了,先带她去给老太太瞧瞧!瞧不中,一并下到牢里去。若是瞧中了,到时候再说。

  那副官欲言又止,张爷摇摇手。老太太瞧了这许多人,都不中意,我这也是没法子。唉,自古道,孝子难当啊!

  那副官立刻溜须拍马道:还是爷有孝心!

  狗屁的孝心,老子这不是没法子嘛!

  张帅大步往原巡抚衙门内走去,那副官退后两步,与旁边几个兵交代了几句,紧随张爷走去。

  就有两个年轻的兵,扛着枪过来,用枪.托捣了捣跪在地上的苏十三。起来了,爷走了!

  苏十三抬起头,小脸儿一片慌张。

  走!跟我们去后头佛堂!

  苏十三便挎着一篮子蔷薇花,跟着两个兵走了。

  *

  张府就是原先的王府。帝制推翻了,这些勋贵们死的死,逃的逃,京城空出来大片老宅子。白便宜了这帮扛枪的。

  苏十三跟在两个大兵后头,沿着廊下转过两道弯,才见到房舍。越往后头走,收拾的越发幽静。沿着廊下一溜儿摆开各色花草,苏十三溜了一眼。再看廊上挂的七巧宫灯,鲜红、翠绿、嫩黄的三色穗子垂下来,在风中轻轻摇动。他琢磨着,猜测这位张爷的母亲才是听戏之人。既爱听戏,又位高权重,想必是个娴雅的贵妇人!待会儿见了,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那两大兵脚步到了这里,也放轻了些。越往后走,耳边越发静悄悄的,只有三人零乱的脚步声,间或夹杂一两声鸟啼风声。

  两个大兵领着苏十三到了佛堂前,其中一人朝内努嘴道:老太太在里头呢!快进去!

  连声音都压低了。

  苏十三忙低眉顺眼地扶着门框,提着个篮子,怯怯地站在门边。老夫人?

  佛堂内檀香缭绕,光线暗沉。许久才听见从里面传进来一声,今儿个又领了什么人来?都打发走吧!我老啦,早些年爱听个戏文,可你找来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声音脆硬,话说的很冲。

  苏十三悄悄抬眉,就见佛堂角落里,在蒲团上跪着一个身穿绛紫色富贵福字纹的老太太,梳着板正的发髻,手中捻着佛珠,头也不抬地对外面道:走走!都滚远些,免得脏了我这块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