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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台第85节(1 / 2)





  当日蒋万谦离开竹固山,见耿常封了匪寨,立刻就向官府报案,称自己的一批货物在过竹固山下商道时,被耿常带人劫走,运货的家丁也被杀了。

  寇唤山带人下山打探消息,山下早已埋伏了人。他们一半将寇唤山困住,一半扮作他的手下,到城中抢了几户人家。

  “朝廷因为要修筑洗襟台,一年前就下了剿匪令,剿匪的官兵,就驻守在上溪不远的营地。竹固山山匪接连下山作恶,这些驻军自不能坐视不理,当今进山剿匪。不过,这些都是假象,耿常劫货杀人是假的,寇唤山下山抢掠也是假的!真正作恶的,是蒋万谦,还有和他勾结的衙门、将军!是他们干了脏事,要上山来灭口,所以才设下了这样一个局!竹固山的山匪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能和朝廷的官兵相比?”

  葛翁说到这里,语气悲凉,几乎要将牙咬碎,“山上一夜间丧生无数,哀鸣响彻整个上溪,除了此前跟寇唤山下山的几个,匪寨中的匪贼们无一幸免,可是那个寇唤山,他可真是个傻子啊!”

  寇唤山在山下被十余人围住,就知道自己中计了。好在他的功夫极高,十余人困不住他,他本来有机会逃的,可他看到山上的烈烈火光,第一个反应却是,“完了,我大哥遇害了,我的兄弟们遇害了,我得回去救他们。”

  那可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一个人提刀杀上山,最后看到的却是耿常早已没了声息的尸身,他又提刀自山中乱寻,渴盼着能找到哪怕一个活着的兄弟。

  功夫不负有心人,寇唤山在奔到快至西山处时,终于在林间发现了躲藏在一株巨木后的葛翁与葛娃。

  葛翁彼时看到寇唤山时,几乎没认出来他来。

  这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浑身上下都是血,身上数不清有多少刀伤,背后扎着不知几根箭矢。

  但他似乎丝毫不觉得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西山山腰的巨岩下,有一个岩洞,往里走,墙根边上有个机关,里头有一间石室。这是从前猎人留下的,只有我和大哥知道,你们去那里,躲起来,快。”

  葛翁与耿常关系不好,与这个竹固山后来的二当家,几乎没有任何交情。

  可是在最后,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把最后一个藏身的地方告诉了他们。

  可能他觉得,这两个人,多多少少也算竹固山的兄弟吧。

  葛翁问:“那……那你呢?”

  山间火光已经逼近,官兵们追来了,寇唤山揩了一把脸上的血,冷笑一声,“这些狗贼们杀了大哥,我跟他们拼了!”他回过头,“县令府上的叶家祖孙,我对他们有恩,你们藏不下去了,找他们,他们该应该会帮忙。”

  “葛叔,你得活下去,以后如果有机会,为我和大哥,还有竹固山的兄弟们报仇。”

  说完这话,寇唤山再不迟疑,提刀迎了下去。

  葛翁本是愣怔,可是葛娃却先一步反应过来,背起他,在黑夜中没命地朝西山的猎洞里逃。这也是葛娃长这么大,完完整整地,听懂这么长一段人话。

  寇唤山死了,或许在他上山的一刻,他就没想过要活下来。

  而被他拿命保下来的,两个似是而非的山匪,葛翁与葛娃,就躲在山间的石室里,在叶老伯与叶绣儿的帮助下,瞒天过海地幸存下来。

  直至五年后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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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翁一番话说完,石洞里静谧得只余烈火焚灼声。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沉寂的,似乎尚不能从当年的这场屠戮中回过神来。

  良久,还是谢容与开口道:“照这么说,竹固山山匪之死,上溪官府是有参与的。”

  “是。”葛翁道,“我这几年仔细想过这事,不管是买卖名额,对寇唤山设伏,还是让驻军来山里剿匪,都绕不开上溪县衙。”

  如果县衙是干净的,这一连串的计谋不可能成功。县衙不一定人人都脏,里头必然有人不干净。

  其实葛翁说的这一点,谢容与很早就想到了。

  否则他不会避开官府,秘密来到上溪。

  青唯问:“当初上溪县衙里人,就是眼下这几个吗?”

  叶绣儿道:“是,孙县令,秦师爷,还有李捕头。上溪穷,没什么人想到这里来当官,县衙里的人几乎没变过。”

  青唯想了想,说道:“几位已在这山里藏了几年,又知道蒋家买下登台名额的内情,难道没想过要离开上溪,把此事禀明州府?”

  自魏升被斩以后,这几年当任的陵川州官,倒是一个声名在外的清廉好官。

  葛翁叹了一声:“自然是想过的。否则姑娘以为,凭老朽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草莽,是如何弄明白什么士子朝堂,科举杏榜,秀才举人中的门道的?竹固山山匪死得冤枉,我如何甘心在这深山里躲藏一辈子?初藏起来那一阵,我发了疯也想去东安府状告蒋家,状告县衙,状告那个来剿匪的将军。不过后来,就在我离开竹固山的当天,我遇上了一个人,是他劝我安心躲起来,不要再管此事了。”

  葛翁淡淡地笑了一声:“老朽也算是一个顽固之人,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我可能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但我草莽出生,平生最敬重的,唯有一人。这个人虽然不在了,但他后人的话,我一定会听。”

  青唯问:“你遇到了谁?”

  葛翁看着她:“不知姑娘可听说过柏杨山岳氏?”

  青唯愣了愣,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

  “这个人正是岳翀将军义子,岳鱼七。”

  第105章

  “这个人正是岳翀将军义子,岳鱼七。”

  青唯张了张口,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师父。

  洗襟台坍塌的两个月后,朝廷的海捕文书尚未下达,外间已传出要捉捕温氏亲眷的风声,而岳鱼七,正是在这时向昭化帝投案的。

  他称自己是温阡的内弟,朝廷若要追责温筑匠,他应承担一份罪责。

  玉鞭鱼七功夫过人,当年长渡河一役,他一人一剑便能以一敌百,长渡河幸存的将士不多,其中一半,都隶属鱼七的侧翼,是他带着他们在尸山血海里杀出一条生路。

  青唯不明白岳鱼七明明可以独善其身,为何要主动投案,当她接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师父已坐在囚车中,跟随昭化帝的御辇北上返京了。

  岳鱼七后来消失在一场预谋已久的劫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