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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1 / 2)





  晚上九点多,飞驰的地铁稳稳地停在站台前,念玖跟在人群后面下了车,一抬头,就见对面站台上挂着一幅巨型广告牌,广告牌的底图是一幅清新暖萌的插画,只见一幢红墙黑瓦的英式别墅前,一株樱花开得正盛,片片花瓣如粉雨般随风飘舞,樱花树下,是一片茵茵绿草,家人们正在野餐,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坐在红白格子的野餐布前,捧着一杯茶笑眼眯眯,举着单反相机的老爷爷正站在不远处替她拍照,剪着齐耳短发的漂亮妈妈挥手呼唤一对追逐嬉闹的兄妹过来吃东西,而穿着白衬衣的帅气爸爸正挽着袖子,站在樱花树下翻动着烧烤台上的鸡翅...

  在灯光的照耀下,明亮的画面越发显得温馨有爱,而画面正中,用遒劲有力的黑色行楷写着:启元·岚湖煦府——吾愿用爱伴你一生

  念玖站在人来人来的站台间,望着广告牌右下角那一行小小的手写字“byjojo”,眼底就忍不住溢出满足的微笑。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这幅广告,她很可能已经封笔了。

  还记得一个月前,她刚从越南旅游回来的那天,父母发现她私底下偷偷画bl漫画,气得连儿童插画都不让她画了。

  幸好没过几天,启元地产的纯别墅楼盘“岚湖煦府”开盘了,作为地产界巨头,启元地产的宣传声势空前浩大,楼盘广告不仅遍布江城大街小巷,就连网上也铺天盖地。广告一共发行了四版,分别以春夏秋冬为主题,底图均来自念玖手绘的那四幅插画。

  趁着“岚湖煦府”这股强劲的东风,念玖也体验了一把“小火”的感觉,约稿电话接连不断,除了出版社和杂志社,还有不少广告公司和网络公司。正因为如此,向来说一不二的杨西英才勉强同意她继续画画,可在相亲这件事上,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就这样,每到周末的晚上,念玖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正如今晚。想起不久前坐在她对面那个高谈阔论的相亲男,她就忍不住想叹气。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暗自抱怨了一句,这才迈开双腿,朝着自动扶梯走去。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忙不迭地掏出来,见屏幕上显示着“朱朱”两个大字,耷拉了一晚上的嘴角就翘起来:“喂,朱朱~”

  话音刚落,朱朱气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还记得我叫朱朱啊,许大画家!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们多久没见面了?难道成了名人,就把我这‘糟糠之友’给踹了不成?”

  念玖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说道:“我的好朱朱,快别嘲笑我了行不行?我要是名人,你就是豪门阔太!”

  “我呸!”朱朱笑着骂了一声,这才说起了正事,“嗳,说正经的,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好不好?我老公的高中同学,市二院的骨科医生,长得贼帅,脾气也特好,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见见?”

  念玖一听就蔫了:“哎,你就饶了我吧,我最近相亲都快相吐了!”说话间,她出了地铁出口,外面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哒哒的,清新的凉风迎面吹来,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不至于吧...你不想去相亲就跟阿姨直说啊,我想她也不会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吧?”谈了一次恋爱就成功结婚的朱朱根本无法理解念玖被母上大人逼婚逼到绝望的心情。她停下脚步,站在斑马线前望着对面不停跳动的红灯,郁闷地说道:“我妈虽然不会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可她随身携带□□啊!只要我找借口不去相亲,她就说心脏疼,你知道她心脏不好,装过支架,我怎么敢跟她对着干?”

  “哎,可怜见的小乖乖...”朱朱跟着叹了口气,顿了一下,又问,“那你相了那么多次亲,就没一个看上的?”

  “哎,别提了,也不知道我妈哪里找来的那些男人,看起来条件一个比一个好,什么海归硕士、公司高管、大学教授...可一旦聊起来,天哪,什么奇葩都有...简直了...”念玖一肚子苦水正愁没地方倒,这回总算抓到了听众,就像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地往外说,因此并没有发现一个拎着黑色公文包、穿着浅蓝色衬衣的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也在等红灯。

  第33章

  没一会儿, 倒计时就结束了,绿灯亮起,念玖迈开脚步, 继续说道, “今天这个倒是还好, 三观挺正的,只是他一口一个‘我们家族’、‘我们家族’的,我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来的勇气高攀?”

  朱朱听了, 好奇地问道:“怎么听起来像古代大家世族似的, 他家里什么来头啊?”

  念玖一边回忆一边说:“听说他父亲是区政府哪个局的局长,母亲是区中医院的主任,叔叔好像自己开了家公司, 小姨是法院的,其他我记不清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朱朱夸张的大笑声:“哈哈哈哈,这都能算家族,我的天, 那我们家族可比他的nb多了...”

  “可问题是他蜜汁自信啊,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还说以后结婚了,必须和他父母住在一起,因为那是他们家族的传统...”念玖苦笑了下, 接着说道, “虽然我觉得和父母住在一起没什么问题, 可你不知道他讲话的那个语气...超~级傲慢自大,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家的其他人都是怎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估计都是那种用鼻孔看人的...如果真的嫁去那样的人家,以后恐怕没好日子过了...”

  说起和男方父母住在一块儿,新婚不久的朱朱最有发言权:“我跟你讲啊,结婚以后千万、千万不要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公公婆婆在我这里住了半个月不到,我和我老公就吵了五六回,以前我们吵架,他从来都是让着我的,可现在好了,只要他妈在,他就跟我杠到底,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非得挑我的错处,简直气死我了!”

  没想到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结了婚之后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特吵,原本就恐婚的念玖听了,越发坚定了不婚的决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结束了通话。

  小区大门近在眼前,一想到回家后要向母上大人汇报相亲“成果”,念玖就有些走不动路。她低着头,一边慢腾腾地往前挪,一边暗自准备着应付母亲的措辞,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小区旁的马路边,一个披着浓密卷发的女人正坐在一辆大红色的奔驰车里,透过挡风玻璃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见她渐渐走进,女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越收收紧,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也不善地眯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就敛起所有的表情,正准备推门下车,就见念玖被一个拎着公文包的男人叫住,两人似乎认识,站在小区门口的人行道旁聊了几句,随后就一起穿过马路,进了一家咖啡馆。

  女人犹豫了两秒,便下了车,朝那家咖啡馆走去。

  叫住念玖的人,是梁向宁,他从地铁站开始就跟在她的身后。起先是怕尴尬,因为两人就住对门,如果和她打了招呼,势必就要一起走回去,可他并不想这样。他虽然是个律师,在法庭上滔滔不绝,在熟人面前也常常妙语连珠,可面对不熟的人,特别是女人,却经常笨嘴拙舌,有时候甚至连话题都挑不起来,因此他只好一再放慢速度,只求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走回家,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了她的电话,一颗平静的心顿时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说实话,他们虽然才接触过两次,但他对她很有好感,甚至幻想过,如果能娶她回家,那该有多好。可他很快就停止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他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人家一个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嫁给他?

  他原本对男女之事就不热衷,即便在最躁动的青春期,也不曾主动追求过女生,离婚之后,更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对这事看得越发淡了。

  可今天晚上,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他的内心却腾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这股渴望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向来沉稳冷静、从不打无准备之战的他,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凭着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劲,不计任何后果地袒露自己的心扉。

  他用一种热切又期待的眼神望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女孩,用极其郑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问道:“许小姐,能请你嫁给我吗?”

  这个时间点,咖啡馆里几乎没什么客人,最里头的角落里,更是清净得像是私人领地。舒缓轻柔的钢琴曲如溪水般在身旁徐徐流淌,香浓的咖啡在昏黄的灯光下泛起漂亮的光泽,念玖捏着银色的长柄小匙轻轻地搅拌着,却听对面的男人问道:“许小姐,能请你嫁给我吗?”

  她的手指蓦地一顿,抬眼望去,就见梁向宁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黑框眼镜后头那双深陷在眉骨底下的眼睛,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念玖愣住了,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半晌之后才迟疑地问道:“梁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梁向宁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作为有经历的过来人,今天却是他第一次求婚,虽然没有准备钻戒和鲜花,可他的心却比上一次结婚时还要火热、还要真挚。

  他垂眸,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抬起眼来,望进念玖的眼睛里,认真地说道:“许小姐,抱歉唐突了你,但这件事,我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虽然“深思熟虑”的时间仅仅只有五分钟,但他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另一个女人比她更适合当自己的妻子了。

  念玖越发不解了,她一脸茫然地望着对面的男人,依然觉得他在开玩笑,可像他这种职业的人,似乎自带一种“庄严正直”的光环,怎么可能无聊到和她开这种玩笑?

  而梁向宁,虽然被冲动牵着鼻子走,可他脑子里并非一片空白,多年的律师生涯早就让他练就了“临危不乱”的技能,因此趁着念玖发愣的时间,他很快整理好思绪,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刚刚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了你的电话,我并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隐私,但是你说的那些...被家里逼着相亲的事,让我感同身受。从前的我,也和你一样,因为一个‘孝’字,不得不去相亲,后来实在烦了,就随便找了个母亲喜欢的女人结婚,结果...可想而知。”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下,随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知道是因为咖啡太苦,还是别的原因,他唇边的笑意十分苦涩。

  不过他很快就敛起笑意,重新看向她,总结道:“所以,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千万不要为了父母开心而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这个道理谁都懂,念玖自然也不例外,可她虽然不打算结婚,但她并不能保证,长此以往,被母亲逼到焦头烂额的她会不会也像梁向宁一样,为了一时清净,而找个看起来似乎很适合的男人结婚。

  不过,这些和他的求婚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别说喜欢,就是连朋友都算不上啊!

  梁向宁似乎猜到她心里所想,继续说道:“ 而我现在,离婚刚刚三年,我母亲又故态重萌逼我去相亲,我有过失败的教训,怎么可能还会顺从她?可她却以身体不好为由,还威胁我要是不去,就不帮我带孩子,你说我能拿她怎么办?”他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念玖也跟着叹了口气。

  气氛烘托得很成功,梁向宁趁机说道:“所以,为了打败共同的敌人,我们可以...结盟。”

  “结盟?”念玖扬起眉毛不解地问道。

  “对,结盟。”经过最初的适应期,梁向宁的状态已经渐入佳境,他用律师特有的说服力将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灌输进念玖的脑子里,“也就是结婚,当然,这种婚姻是形式上的,是做给双方父母看的,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彻底摆脱目前的困境,而他们也会因此而满意,一举两得、皆大欢喜。”说完之后,他就目光灼灼地看着念玖,等待着她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