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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有关系,梁落安想,大概是因为谈琛现在心情不佳,所以他不打算计较这点小事。

  身上的珊瑚绒睡衣贴着谈琛,梁落安怕冷似的抱住他的胳膊,说:谈琛,我想一起躺一会儿,真的不会睡着。

  如果分享体温是一种获取安慰的方式,那么取暖其实是一件相互的事情。

  梁落安又说:而且我觉得你也需要跟我一起躺一会儿。

  第34章 妹妹的来信

  谈琛,你感觉冷吗?床头光线昏黄的台灯亮着,梁落安和谈琛一起躺进被窝里。

  他习惯性去握谈琛的手,以往干燥炽热的掌心现在潮湿微凉,像是浸透了冷汗,指尖冰凉。

  梁落安把谈琛的手指攥起来,轻轻地摩擦,帮他暖手,像是很有经验地说:人有心事的时候,手心才会一直出冷汗。

  谈琛偏过头看梁落安,平静地否认:没有。

  由于谈琛的脸处在逆光的位置,梁落安看不清他的眼睛,读不懂他的表情,于是保持怀疑态度,说:可是今晚妈妈和你说了好久的话。

  就是讲了一些事情。

  谈琛停顿片刻,似乎无奈又无力:带回来的安全套,被阿姨发现了。

  这个我想告诉你来着,但是没找到机会。

  梁落安有些沮丧,心猛地悬起来,紧张地问:妈妈怎么说的?你告诉妈妈我们的事情了吗?她批评你了吗?没有。

  就是随便问了问,我随便答了答,没供出你来,不是什么大事情。

  哦,那还好。

  梁落安舒了口气,因为谈琛一向可靠而放下心来,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是因为这个的话,所以你今晚为什么不开心呢?没有不开心。

  谈琛状似轻松地笑笑。

  谈琛,你又当我是傻瓜了,骗人。

  梁落安伸手轻轻揉谈琛笑得非常勉强的脸,好像体贴地替他摘掉面具,谈琛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眼睫低垂,灯光下的暗影也显得有些落寞。

  没有把你当傻瓜。

  谈琛叹了口气,妥协地交代:是我妹妹,她给我写了一封信,阿姨转交给我的。

  妹妹?这是不常出现在谈琛语言中的词语,梁落安愣了一瞬,后知后觉意识到,在他刚进门的时候,谈琛正在看着什么东西,那时占有谈琛注意力的,大概就是妹妹给他写的那封信。

  梁落安开始思考谈琛口中陌生的妹妹。

  他艰难回忆起上个暑假被谈姑姑领来,磕磕绊绊叫谈琛哥哥的小女孩。

  梁落安原本是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因为他记得妹妹出现的那天,谈琛似乎一直都在失落恍惚。

  但没有办法,她毕竟是谈琛的亲妹妹,是血脉交缠着系在谈琛身体里的死结。

  哪怕谈琛以往很少提到这个妹妹,并且和她几乎只共享过被勉强霸占的一下午时间,谈琛依旧会无需理由地因为她而开心难过。

  这也许就是血缘。

  梁落安对自己此刻的心理感受有些难以形容,大概是麻木,酸苦,以及一点没来由的心悸。

  或许是因为妹妹的每一次出现都让他意识到,原来世界上,还有人比他同谈琛更加亲近,亲近到命运交融,无法割舍。

  梁落安抓着谈琛的手脱力似的松开点,又很快重新握紧,语气尴尬:你妹妹她在信里都说什么了?说了挺多。

  谈琛的声音很轻,自言自语一样,他的眼睛逐渐失焦,像是正在回忆,可是许久都没有出声,最后突然起身关掉了桌上的台灯,屋子陷入漆黑。

  梁落安看不到谈琛,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只能徒劳地更加抓紧谈琛的手,却意料之外地,很快被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变本加厉地完全包裹起来。

  谈琛抱着他,气息非常沉重,好像房间里黑暗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身上,让他难以呼吸。

  落安。

  我没用,我真的很没用。

  谈琛的声音轻微嘶哑,压抑着某种接近爆发的不明情绪,梁落安无法确定,因为他看不到谈琛的表情,也不知道人接近崩溃状态时究竟是什么样子。

  谈琛,发生什么事情啦怎么了嘛?梁落安感到非常无措,慌张地恳求谈琛停止说出自轻自贱的话,不要这样子说自己,你真的很好,谈琛,不要这样说。

  我看了妹妹写给我的信,她说不想呆在姑姑家,说不喜欢姑父和堂哥,说等我毕业工作之后接她走。

  谈琛的身体发抖,声音低哑,有些类似于困兽的悲鸣,茫然又悲伤的,她写字的笔迹断断续续,纸上好多水渍,一滴一滴的你说,她是不是哭着给我写的信,她是不是明明过得不好,还必须要装作懂事的样子,一直遥遥无期地等她没用的哥哥去救她?谈琛,不会的,不要胡思乱想。

  梁落安的身体被谈琛箍得有些发痛,但还是用手臂绕到谈琛后背,困难地安抚他,你不是没用的哥哥,你很会照顾人,只是你也才刚上大学而已嘛。

  就像小时候你在我们家,妹妹只能送去姑姑家一样,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迫不得已。

  梁落安非常矛盾,他不是什么心怀博大的人,现在满心满眼就只有关于谈琛的一切。

  但同样因为想要分担谈琛的苦楚,他也并非不愿意尝试着做好爱屋及乌地照顾这个妹妹的准备,开始艰难地帮助谈琛思考办法:不然,我们趁假期去姑姑家看她,或者或者不用等到工作,我们有能力去外面租房子的话,就勉强算独立了,到时候就把你妹妹接过来,然后我们一起做兼职打工,一起赚钱养她梁落安说了很多,到最后有些黔驴技穷,就只能一直任由谈琛抱着,徒劳地重复着让谈琛不要太难过之类的话。

  过去很久,直到梁落安也沉默下来,他才发觉颈间谈琛的呼吸,以及时断时续落在颈窝里潮湿的触感,像是一场温度滚烫的热带暴风雨,坠落到梁落安身体上,裹挟着谈琛的难过一直蔓延至深处。

  他很少见到谈琛哭。

  即便这次,谈琛的眼泪一直落到他身上,梁落安也没有看到谈琛哭泣。

  因为谈琛关掉了灯,出于对男子汉尊严或者对梁落安情绪的保护,所以不想给他看。

  一时之间,梁落安的心脏酸得发涩,安慰人的人反倒变得茫然无措,欲哭似的叫谈琛的名字。

  他刚叫了一声,谈琛突然在黑暗中抬起头,用手摸了摸梁落安的眼睛和脸,似乎确认没有眼泪漫溢之后,重新抱紧了梁落安。

  谈琛。

  梁落安又叫他。

  没事。

  谈琛声音沉闷地回应他,你先睡,不要管。

  似乎是忘记了他们方才约定好的,不让梁落安在这里睡觉的要求,又或许人在情绪遭受摧毁的时候,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本身就是可以被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