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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起(1 / 2)





  穹苍在车里坐了半个小时, 贺决云才丧着脸回来。

  他拉开车门,闻到一股金嗓子喉宝的味道,嘴角抽了抽, 道:“好令人怀念的喉宝。”

  穹苍大方地要与他分享,贺决云推拒道:“算了,你还是自己享受吧。”

  穹苍朝着他的方向远远吹了口气,贺决云莫名觉得车厢内的味道变得更重了。

  “你当自己是空气清新剂呢?”

  穹苍:“你身上烟味太浓,飘过来了。”

  贺决云低头整理自己被拉到褶皱的袖口, 说:“穹苍女士,你下次炸雷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的队友?柳忱非拉着我的要跟我解释, 哭诉自己惨痛的一生。脸你变得最快,跑路也属你最快, 过分了啊。”

  穹苍表示自己虚心接受批评,下次一定改进。

  不过下次这种虚词, 谁能保证呢?

  贺决云心里还是有些许畏惧的,他赶着趟把车开离小区, 等上了街道, 确认自己是对方追不上的男人,这才安心。

  他开了一点窗户,让小风吹进来散散味。在听觉逐渐适应那股呼啸的风声之后, 大脑开始思考起正事。

  贺决云一手把着方向盘, 同身边的人唠嗑道:“柳忱的证词, 跟医院里那两人说的截然不同啊。到底是哪边在说谎?”

  “倒也不算截然不同, 只是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说话罢了。”穹苍翻出一瓶冰水, 咳了两声, 才继续往下说, “中和一下说不定就是结果。”

  贺决云偏头看了她一眼, 听她发声费劲,本来是不想和她说话的,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中和?”

  穹苍:“看他们都在刻意强调什么。”

  贺决云一直等着她下半句话,结果车厢内一片安静。

  “就没了?”

  穹苍挑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他自己领悟。

  又到了猜一猜的环节。

  贺决云以前觉得穹苍这人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对冷笑话过度追求已经造成他们之间的交流障碍,等她现在半哑了,他才幡然醒悟,没有默契的两个人,还是需要语言来搭建沟通的桥梁。

  一个会说话的穹苍真的是太可爱了。

  什么心灵交流过于委婉,人与人之间还是要坦诚点。

  贺决云一面开车,寻找自己熟悉的道路,一面努力将双方的证词再次整理一遍。

  他回顾的速度有点慢,因为今天的交通又如往常一样堵塞,妖娆变道的车辆总是会打断他的思路。

  等驶过两个红绿灯的时候,贺决云终于想明白了。

  “d大附属医院的医生跟护士,一直在强调田兆华的人缘和口碑,着重突出他为人很好,关心病人,有足够的专业技术和职业素养。而在提及手术中是否存在失误情况时,两人一致认为应该要相信鉴定委员会的结果。医生表现得非常中立,刻意拉远跟田兆华之间的距离。而护士情绪比较激动,不停地用社会争议点对我们进行提问。两人在一定程度上,都回避了这个问题。”

  穹苍点头。

  手术失误根本不是争议点。只不过,医护方认为田兆华的小型失误属于正常风险,不构成医疗事故。

  贺决云:“所以田兆华被领导训话的事应该是真的,柳忱的确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然后才开始的医闹。”

  穹苍:“我认为医生跟护士的证词基本可信。他们对同事有一定的维护,但是并没有太明显的谎言。至于柳忱……”

  每个受害者都习惯性地将自己塑造成完全弱势的模样,以求得旁观者的同情。对此,一方面要突出自己的优秀跟无辜,另外一方面就是要不惜余力地证明对方的无耻跟卑鄙。

  柳忱的证词就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他就向穹苍等人叙述了自己多年来的落魄,毫不掩饰自己腿部的缺陷,并将田兆华描述成一个精神失常、心术不正、两面三刀的人。他用自己强烈的情绪跟愤慨的指责,掩饰逻辑间的漏洞。

  如此两极分化的人设,说明他对田兆华怀有强烈的负面情绪,不曾因为自己致人死亡而感到愧疚。

  穹苍说:“刨除掉他所有主观性的描述,那些都是不可信的。”

  柳忱在叙事过程中表达清晰,没有出现卡顿、颠倒,或重复的地方。从他的措辞跟态度来看,他应该演练过这样的场景,在两人找到他之前,他就打好了腹稿。

  穹苍:“双方的口供之间,唯一的矛盾点其实是,当初那起车祸,究竟是谁撞了谁。”

  贺决云皱眉,在红绿灯前缓缓停了下来,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的侧面:“医护都默认为是柳忱伺机报复,害死田兆华,所以兔死狐悲,深感义愤。而柳忱坚持自己是被碰瓷。”

  “这个其实不难求证。因为行车录像肯定还保存在档案里,柳忱没有必要说那样的谎。”穹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而且柳忱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不大可能会为了侄子去撞死田兆华。撞死了人,他去哪里拿钱?”

  柳忱闹腾那么久,主要还是想拿钱。

  穹苍猜测,柳忱当年应该知道那起手术不属于医疗事故,却还是借着机会,想敲诈田兆华一笔。可惜医院经常面对医患关系,有自己的判断,最终选择维护田兆华,让他的算盘无奈落空。

  穹苍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接着道:“我认为,柳忱一计不成,应该又使用了些不大正当的手段去进行敲诈。”

  贺决云狐疑道:“所以,在柳忱的紧逼之下,田兆华走投无路,被迫选择了这么一个凶险的方法,来给自己洗白?”

  穹苍正想开口,眼睁睁看着后视镜里某辆车的距离越来越近,不断歪斜过来的车头上写满了要强行加塞的倔强,隐隐还有种要硬碰硬的趋势,当即脸色一变,急道:“前面前面!你不要看我呀!”

  贺决云被她陡然的高音喝得一个哆嗦,冲着那司机低声骂了一句,赶紧放缓速度,给对方让了个道。心说这小声音不是挺高亢的吗?

  穹苍差点给吓出身冷汗,眉眼都耷拉下去,感到深深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