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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1)(1 / 2)





  不过一件小事,居然也值得这般费心,果然是年纪太小, 妇人之仁呐。

  哼,依老夫看, 那个姓耿的指挥使也是昏了头,竟会同意让她到军营里走动唉,真是糊涂,女子能对兵事有什么高见?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诶诶诶, 李大人, 您离得近些, 可看到九公主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嗯,臣看到了,上头写着不少字呢!不过却不是奏疏, 倒像是几页作文章用的白麻纸?

  文章?这呃,带文章上朝做什么?

  好了好了,诸位同僚,咱们何必管她又弄出了些什么花样?殿门已开,还是快些进去,少管闲事才对

  待无数或嘲讽或茫然的目光从手上掠过后,明昙勾唇一笑,转过身去,也随着人流一起跨进了殿中。

  漫长的早朝已经到了尾声,那些嘴皮子最为厉害的言官们也逐渐偃旗息鼓。

  终于,当何御史上奏完毕,退回队列中后,皇帝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面上则仍然威严道:可还有本启奏?

  话音刚落,只见全程都一语未发的明昙忽然上前一步,手中未执笏板,反倒拿着一卷麻纸,朝龙椅的方向恭敬道:儿臣还有事上奏。

  皇帝眼睛一亮,忙道:何事?

  仍是前几日戴大人所奏的京中禁军一事。

  明昙微微一笑,分毫不在乎落在身上的各异目光。

  前些日子,儿臣带人到军营走访了一番,发现果真有不少士卒身体不适于是,便请耿指挥使引见了那位看诊的医师,细细询问后,方才得知,士兵们所患的病症,正是由于操练辛劳、过度拉扯筋肉所致。

  据医师所说,这种拉伤虽看着无恙,但皮层之下,血肉之间的筋膜却已经接连撕裂,就连骨骼都会受到损伤如果得不到妥善的医治和休息,那么疼痛便会加剧,肢体也会日渐劳损,最终导致僵硬、无力,再难如常人这般行走站立。

  听完这番详尽的描述,众人竟都觉得自己的腿脚在隐隐作痛。

  不少好事者还下意识看了一眼明景,果见后者神情动容,感同身受般地低叹一声,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之色。

  人人都知道,三皇子殿下在前往百草谷医治之前,曾患有十分严重的腿疾,也是无法行走站立

  想起这茬,不少人都瞬间顿悟。

  九公主会对那些兵卒如此上心想来,是有她兄长三皇子的原因在内吧。

  儒家最重孝悌。

  几名站在钟禾身后的大臣对视一眼,不由微微颔首,眸中闪过几分真心的满意之色。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九公主果然是位仁善之人呐。

  不过,还没等他们感慨多久,不远处便又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嗓音,正是二皇子明晖。

  不过是些皮肉之苦,怎会轻易便使人手足衰惫?

  他也站在最前一排,却和明昙相隔有些距离,缓声说道:即使是我等平常之人,有时过度劳累后,也会觉得肢体酸痛难忍、疲软无力,但只要休养几日便会转好,可见此疾不顽。小九又何须在此危言耸听呢?

  明昙捏着纸张的指尖下意识紧了紧。

  从某些程度上而言,她确实是在危言耸听。

  肌肉拉伤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只要得到充裕的休息,的确可以在几日之内完全恢复

  但是,照禁军们现在的训练强度,他们甚至连好好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又谈何能够好生休养?

  她故意夸大其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二皇兄此言差矣,可万万不能以己度人呀,明昙重新整肃心情,抬起眼睛,朝对方笑眯眯道,咱们这些人,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的,如何能与那些勤练不休的兵士们相比?

  话罢,她也不等明晖作答,便扬起了手中的纸张,一板一眼地念读道:据医师的资料所统计:士卒们患有严重肢体拉伤的情况,自五年之前便不鲜见,甚至早就成了常例;但当时的禁军统领却没多在意,不曾像耿指挥使这般奏到御前,朝廷也素不上心因此,几年过去,这种情况便愈演愈烈。

  禁军的编制,一营有五百人。儿臣便随手挑了一营开始详查,发现前年共有一百余人患症,去年则高升至三百人左右;今年的话,则从正月开始算起,每月皆会有数十人告假儿臣想了个法子,将每个数字标识而出,连点成线,绘制成图,便可以清晰看出这段时间患症的人数变化情况。

  她将手中纸张翻转,一条向右上角延伸的长线显露出来,既简单又清晰,顿时夺得了众人的目光。

  就连皇帝都好奇地走下了龙椅,疑道:这线竟会如此陡峭

  因为损伤筋肉的士兵,每月都在迅速增多。明昙叹息道。

  儿臣托仪妃娘娘问过华大将军,而大将军那边,也同样觉得如今禁军的操练之法多有不妥如今的武人,身体素质本就不能和战乱时相较,而太过劳苦的演武,其实并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反而会使兵将们身体疲惫,士气低迷,于京中巡防大有不利啊!

  兴许是被那些听上去十分可观的数据给震撼到了,又或许是出于对华钦大将军的信仰,总之,这厢明昙话音刚落,那厢便顿时引起不少官员附和,都是些九公主言之有理、确实如此等言,赞同之声一时不绝于耳。

  明晖面色微沉,想要继续争论,但面对明昙手中如此详实的资料,任何无根无据的辩驳,则都会显得颇为无力。

  他看了看神色赞赏的皇帝,又将周围面露赞赏之色的臣子们环视一圈,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数量。

  今天是怎么回事?竟有五六成人都被她说服了?

  明晖眯起眼睛,发觉寡不敌众,只能选择暂退一步,改变策略,故作大方地朗笑道:小九说得着实不错!既然如此,不妨便请父皇下旨,允那耿指挥使调整操练的方式,每月多给一日休沐,如此倒也不负小九这一番苦心了。

  他话术高绝,有意模糊了重点,言辞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味道,大有这个举措能够实行,不是因为你说得好,而是因为我也赞同的施恩之意,不论功劳只论苦劳,端得是一副面子里子都要霸占的无耻德性。

  明昙会理他才怪!

  她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对方,只微微一笑,冲皇帝拱手道:禁军负责京中巡防,每日都要在民间走动,一来二往,操练之法也自然被百姓熟知。

  而同样,正是由于太过严苛的缘故,操练的内容传到坊市后,便没有人再愿意从军受罪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反倒还间接影响了参选武举的人数,最终导致近年开科惨淡的情形。

  皇帝下意识转头看向戴良,只见兵部尚书正深有同感地望着明昙,长叹一声,发自肺腑道:公主所言不错!老夫也曾亲至会试,但那场参科的武举子,竟只有寥寥三四百人唉,比之一旁的文举,情状何其凄凉!

  明昙点了点头,肃容道:所以说,父皇,不论是从眼下考虑,还是为未来打算,调整禁军操练之法一事都是重中之重!

  区区一个禁军操演,在皇帝看来本是小事。但眼下,竟也能被女儿以小见大,洋洋洒洒地说出这般长篇大论

  他笑了笑,兴味盎然道:龙鳞还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