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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2)





  无数声音在脑海里交叠着形成了一段叫人刺痛的忙音,透过皮肤血液,渗透进每一个细胞里。那些曾经在意的不在意的,那些记忆画面翻尸捣骨而来,想的他整个人都起了轻颤。如果一直不曾有过希望的话,那么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反而不会这样痛恨了。你有没有这样爱着又恨过一个人?

  穷途末路只能以死作结。

  这是迟来的杀局,他终于借着陈先生的手杀了宋观。看着宋观尸体的时候,他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感。低迷的光线里,尸首苍白的面目,染血的痕迹,他闭上眼睛低下头将额头抵着宋观侧脸,房内寂静如死,这样的姿势就仿佛当年生病时宋观抱着他那样的,那时他喜欢搂着宋观的脖子,然后将额头贴着宋观的侧脸。曾经温热的温度如今只余一片冰凉,没有了呼吸的躯体。而他的心出奇的宁静,像是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所愿。

  你终于死了,真好。死亡隔断了一切,又是这样紧密的将他们两个人牵连起来,宋观是因为他而死的,他想着这句话就有了一种病态的甜蜜。一种关于死亡亲密无间。

  这个人死了于泉下无言,他再也不用去猜想这个人心思如何,不用再去想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看他的,厌恶也好,轻视也好,就算心里装着别人也好,而宋观终于彻彻底底的属于他。还有什么是会比死亡更彻底的占有?宋观的尸体被火化成灰,陈先生把装着骨灰的盒子交给了他,他捧着盒子立于树下,夏日炎炎,阳光被树叶绞碎了洒落一地,烈日下的蝉鸣铺天盖地如同一场滂沱大雨,指间沾了一点灰送入口中,没有什么味道,他闭上眼睛,阳光落在眼皮上,于是入目的是被光线熨帖成泛着赤红的黑。

  这个人给了他暗,却同时也给了他光。但最后到底什么都没有留下,只余一捧灰烬。可是,这样的结局也是好的。他想,宋观死在他手上,溶解在他心里,这样的结局也是好的。然而那个人还没有在他心里化完最后一块残骸,又被那样血淋淋的挖出来。一纸文书,他是云叔的儿子。然后有些事情突然变的脉络清晰,譬如日记里的那句“有点让我不能相信这是那两个人的孩子”,譬如过去他不明白,为什么云叔来了的时候,他总是要在宋观的手上遭更多的罪。他是云叔的儿子,宋观知道他的身世,一直知道。

  他想起了最初宋观领养他的时候,在孤儿院,那时侯他懵懵懂懂的,孤儿院里气氛紧张,他只知道大抵是要来了什么很重要的客人,但他觉得这件事同他并不相干,他年纪算是大的了,七岁并不是个适合领养的好年纪,因为这个时候的孩子已经记事,而且他生的也不好看,长年的食物不足营养不良导致他一直瘦的皮包骨头,他眼睛很大,因为太瘦显的眼睛越发的突兀,一眼看去有些吓人。

  那时候对他来说,第二天会来什么客人他一点都关心,因为领养是和他无关的事情,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幸运儿被人领养走,他曾经那样羡慕偷偷的想着如果被领走的人是他就好了,这个念头一次无意间说了出来,而后被别的小孩狠狠嘲笑有人肯领养他那一定是眼睛瞎了,打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再没有想过这件事,大抵他自己也是认同这个看法的。于是关于明天他只是有那么些期许的想着客人们会带些什么吃的。

  第二日他见着了宋观和云叔,彼时阳光明媚,许多年后的记忆里,那个少年的模样一直清晰如昨。老旧的砖瓦,那人穿着白衬衣,是黑的发。宋观问过院长话后,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他身上,笑了一下对身旁的人说:“就是他了。”他听见这句话,愣了愣,隐约猜到一个可能,心跳猛然加速剧烈的恍若要跳出胸腔。

  第一次的相见,宋观朝他伸出手,那时他屏住呼吸,他想要握住那人的手,又顿住了,因为他想起自己的手有些脏,一种羞耻而又难过的感觉浮上心头,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手足无措,他想着自己的手这么脏,怎么能碰着那个人呢。

  那样干净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院长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重重的咳了一声,他手忙脚乱的回过神,对面这个人微微弯下了身子笑着看着他,他脸红着用力的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两下,终于小心翼翼的伸出,握住了对方的手,甚至不敢用力,只那么轻轻的碰着,好像那是什么极其珍贵的事物,要小心对待。一旁的云叔对宋观说:“你眼光倒是独特。”顿了顿,失笑,“自己都还是小孩子呢,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摸着自己的下巴说,“现在你年纪不够,不能领养,要不暂时先把孩子放在我名下好了。”宋观听到这句话时候,表情变的有些奇怪,默了半晌,笑起来,说,“好。”

  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一切就都错了。

  一切都是错。

  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宋观,横亘于过往的十一年一点都没有。就好像他不懂为什么宋观要对他做出那些事,却又要对他好。宋观真的很奇怪,好像睡前一定要将水果摆在他身上然后浇了酸奶这样吃下去才能安心去睡觉,并且最初时候表情痛苦的好像吃的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到后来逐渐面无表情而后又逐渐肃穆的仿佛是在举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他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宋观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这个问题在看到那纸文书的时候有了那样清晰答案。那个人看他是个笑话,只是将他看作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存在,而他所受的一切不过那人一个隐秘而随意的恶意报复。如同当年这人给他取的名字,小名,“建人”。那人说是十年树木,百年建人。真是这样?到底不过一个恶意的嘲弄。

  他想起很多事。譬如那黑暗里一个吻带来的苦涩的甜蜜。那时曾经有过的要和宋观一直到老的念头。会老到牙齿掉光,身上脸上都是褶子皱纹,眼睛都看不清楚景物了,连走路都困难,想想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糟糕,可只要想到这个人在他身边,好像一切都变的染上一层暖色的光。那叫白首到老,是个古语,执子之手。又譬如生病的时候,他病的迷迷糊糊,轻轻的喊了一声“爸爸”,身旁有人闻言拍了拍他的背,“我在的。”那人说我在,于是他听到这句话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用再去想的安然入眠。

  曾经一度困在墙头,忘了是因为什么,总之他半坐在围墙上,他在游乐园玩跳楼机可以面不改色,却因为这样一点的高度而面色有些发白,宋观在底下笑的直捶墙:“你居然怕这个?”那副笑岔气了的模样让他手痒的想要做点什么,比如脱了鞋子直接拍在对方脸上。终于宋观笑够了,就这么张开了手臂站在墙下,阳光落在他身上是温柔的颜色,宋观脸上还带着笑意:“跳下来吧,我接着你。”似乎有这样一瞬间全部的景物都黯然失色,霍姆斯的书上写着“你灵魂的欲望,是你命运的先知”,那都是未明的悸动。

  那么多回忆到头来都成空。

  他攥着那份亲子证明,一点点撕碎了揉碎了,咬着那碎末的纸张,他把它们全部咽下去,吞下去,恨不得就让这一切都这样烂在肚子里,永世不得超生。

  许多年前第一眼的相见,墙上爬满了的深绿浅绿浓绿淡绿的地锦,白色衬衣的少年笑意清浅。章有从没有跟人说过,他第一眼见着那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的。

  而那时阳光大好,空中暗暗浮动着不知名的花香,章有面前的少年站在老旧的墙头跟下,看着他笑,只是和面上笑容不同是,少年漫不经心又嫌弃地在心底想着,这可真是个难看的脏孩子啊,真是丑死了。

  【番外完】

  第33章 第二弹 转场篇(下)

  章有的事情不提,但其他的事情倒还仍是有很多可以说的。

  鸡蛋君想了想,挨过去了点,问宋观:“你还记不记得你刚结束了第一回 合后,跳楼死回来的那一次?”

  这个宋观自然是记得的,毕竟跳楼这种体验实在是等闲难以忘记。

  说起来到现在,宋观差不多的是经历了三个回合的剧情——或者用两个半来形容是会更贴切些。第一回 合是乔师弟,第二回合是小章有。这两个都是明确清楚的,而如此两周目之间着实还横着一段早夭的剧情。

  这段剧情正好关乎于第二回 合里“宋观”的那位四叔,结果好死不死,那时候宋观经历完第一周目被虐杀,并第一次见着鸡蛋君,正是情绪十分不稳定的时候,而那时宋观同鸡蛋君正是两只互殴到一半,结果就被强制传输到了新的一周目,此一周目原本应该展开的就是四叔的相关剧情,但宋观那时半点走剧情的心思都没有好么,同周围人刚打一照面他就一个跳楼把自己给跳死了,死回去找鸡蛋君,于是这真是秒速夭折的一周目。而正是在这样一个周目结束之后,才有了章有的这一段剧情。

  鸡蛋君说:“你那回,不是见着一个被绑着的人么,就是被打得很惨的那个,除了脸还好好的之外,身上全是伤。”

  宋观回想了一下,表示自己记不清了,毕竟那一回于他来说是十多年前的事,只留了一个大概的那么一个印象,唯一记得的比较清楚的就是那次跳楼真的很刺激,死的时候感觉也很销魂。

  鸡蛋君说:“那个人,就是你后来碰到的四叔。”

  宋观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见着四叔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点眼熟,竟然是这么个缘故。

  “说起来,这件事,有点坑爹。”鸡蛋君说着便觑了宋观一眼,目光千回百转的,透出十分的抑郁苦逼。

  不得不说它鸡蛋君……真的是颗很不寻常的鸡蛋。明明光溜溜的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长,看着也就只是个头大些的鸡蛋罢了,可这光溜溜的蛋壳身子,楞是能叫人充分感受到它一眉一眼上的喜怒哀乐情绪变化,实在是让人由衷的有种活见鬼的感觉,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鸡蛋君它,果真不是一枚普通的鸡蛋。

  “你现在应该也猜到了,这两段剧情是连着的,”鸡蛋君觉得有必要交代以下背景,“主要就是围着李家展开的事情,前头那个关于四叔,后来那个关于章有。”鸡蛋君琢磨了一下该怎么说才好,“四叔是里李端云,章有剧情里一直住院的那个,嗯,你还老是送他青蛙。而云叔也就是六叔,则是叫李默云。这两个人是兄弟。”顿了顿,“至于章有,他是云叔李默云的儿子。”鸡蛋君看着宋观说,“他们三个就是李家的主要人物了。”扭了两下身子,“这大段的剧情里,叫宋观的有两个。你跳楼跳死的那个是大宋观,后来被四叔收养了的那个,是小宋观。他们两个,”鸡蛋君如是说,“是父子——你也是注意到了的,你是小宋观的时候,很多人都叫你小宋先生。”

  听鸡蛋君说到这个,宋观就想到了沈玉。御姐刚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叫他小宋先生的。然后他不由的想,系统又坑他了,让他不自觉中当完爸爸又自己给自己当了一回儿子,所以说,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自产自销的种族延续啊!

  “四叔李端云,原本,是应该和一个姓陈的人凑成一对的。”鸡蛋君说到“原本”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抖了两下。它深深的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闹不好以后都要对“原本”这两个字过敏了,“大宋观和四叔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算是竹马竹马。大宋观喜欢四叔,但四叔对大宋观倒感情不是很明显,总之关注的比较多。而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对某一个人很关注,那就只有两个下场了——要么很喜欢,要么很讨厌。而四叔对宋观的感情色彩,大约是要偏向于讨厌的,但并不那么明显。而大宋观的性格,对他身边的人来说,好像真的……是不怎么讨人喜欢。”

  叹了口气,鸡蛋君继续说,“后来吧,这两个人就扛上了,其中原因各种复杂我们就不多说了,总之后来李端云和陈先生好上了,然后大宋观就各种黑化下死手把李端云弄的很惨,然后最后被真的开始生气了的李端云弄的更惨,最后的最后,大宋观一败涂地就跳海死了。这个呢,就是原本四叔那一段剧情应该有的样子。”说到这里,鸡蛋君抬起脸来望着宋观,十分幽怨的,“结果你跳楼死了。”

  宋观被那哀怨的眼神盯的实在有点吃不消:“……你别这样看着我……脸稍微转过去点可以么?”

  鸡蛋君听了这话之后,很乖的就真的把圆滚滚的身子转过去了,然后宋观发现……原来鸡蛋君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释放怨念光波的!

  宋观:“……”

  鸡蛋君并不知道宋观此刻的心中,跑过一群屁股尾巴上夹着一串河蟹的草泥马,依然很幽怨地说道:“其实你跳楼原本也没什么的,可是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和四叔的对话是怎么样的?”它又一次陷入叨逼模式不能自拔了,鸡蛋君自问自答地接着说,“你看他半死不活地死盯着你看,就嘴贱的忍不住跑过去问他想说什么,然后他说你怎么不去死,然后你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真的去跳楼给死回我这里来了!”

  鸡蛋君说到后来激动了就在地上蹦达了一下,倘若它有手,估计也要捶一下胸,来一个完整版的捶胸顿足,“你想想看那四叔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啊!跟人说了一句,你给我去死啊,然后对方就真的去死了!当着自己的面去死了!十多层楼啊,说跳就跳!再联想一下对方之前那要死要活的对自己赶尽杀绝的神经病行为!很容易脑补出些很虐心的事情的好么!”鸡蛋君深吸了一口气,“再说,又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脑补空间也就越大。脑补到后来就‘好累,再也不会爱了’,于是——”鸡蛋君哀怨的看过来,“原本配对的陈先生就这样浮云了……”

  宋观:“……””

  鸡蛋君:“本来这剧情崩了也就崩了,可是它后来关系到小章有的剧情啊!你那一跳楼把这个故事背景都微调了,本来四叔收养了小宋观是因为不得已,取了个名字叫宋观其实因为懒得想其他名字,叫得特别特别随便。结果你这么一跳,四叔从此心里就一直放不下死掉的大宋观,费劲心思去收养了小宋观,给小宋观取了‘宋观’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缅怀故人。”鸡蛋君说到这里扭过脸,“小宋观这个人物挺病态的。然后不管是原本的故事里,还是那故事背景被微调后,他都是喜欢上四叔了……”

  宋观:“……”

  这种儿子喜欢上爸爸的即视感真的没有问题么?该说果然很病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