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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1 / 2)





  牧正家有舒适的房间,美味佳肴,还有奴仆伺候,那确实再好不过,可是,然而……虞苏说不清楚,他为什么留念落羽丘,也许姒昊也希望他早点离去?毕竟是个行走不便,得背来背去的大麻烦。

  虞苏又忍不住想,姒昊应该不会嫌弃自己,两人相处得很好,他应该不会的。

  “那小苏先在这里等我。”任昉拍了下虞苏瘦削的肩,他看虞苏的眼神,像看待兄弟般亲切。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遇到有眼缘的,就会喜欢。任昉对虞苏的喜爱,就像喜欢一头漂亮的小马驹;一件华美的衣裳,一坛醇厚的美酒。别看他生长在一望无垠的角山,本该粗狂,却有着很好的情趣。

  姒昊赶羊回羊圈,在野麻坡上没见到牧正儿子,仰头才发现任昉站在落羽丘上,也正往下方探看。奇怪的是,任昉和虞苏在一起,两人还在亲昵说着什么。

  如姒昊先前猜测那般,虞苏他们那群人,果然认识牧正,而且明显有交情。

  姒昊把羊关进羊圈,抱胸站着,看牧正家的仆人束站在羊圈外,竖起指头,清点羊数。毕竟是给任君放牧,身为牧人归牧正管辖,所以牧正家奴过来察看羊的肥瘦和清点羊群数量,都是很正常的事。

  对于放牧,姒昊谈不上喜欢与否,只是他做事,向来要做便做好。束对羊群的状态很满意,他瞅见几头肥羊,脸上带着笑意。

  任昉从落羽丘下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姒昊认出是牧正的小女儿任葭。俩兄妹一前一后,正朝野麻坡走来,任昉的目光,落在姒昊身上。

  姒昊有种直觉,任昉恐怕会跟他说点虞苏的事,果然,任昉开口就是:“小苏是我家的客人,他摔伤腿,我要带他回去照顾。”

  姒昊一手执牧羊鞭,一手背在身后,他没有立即回复,他思考了片刻,在任昉看来,他“无视”了自己片刻,然后才问:“虞苏怎么说?”

  他第一次唤虞苏的名字,他记得虞苏名字,只是一向不唤。

  “他自然是要随我回去。”任昉很肯定。

  “哦。”姒昊没什么更多反应,脸上也看不出丁点情绪。他长得俊,剑眉星目,但有对薄唇,有时会给人寡情薄幸之感。

  任葭在任昉身旁,她看到姒昊似乎很意外,她记得这人,在她家住过两天。这人来时穿着细布衣服,头发扎发髻,戴骨簪,不是现在这幅披头散发的模样。

  “吉蒿,去挑几头肥羊。”任昉差遣姒昊,他瞅着羊圈里的羊,觉得养得还凑合。

  姒昊想,有束在,哪里需要他帮挑羊,不过他也无所谓。姒昊进羊圈,挑出五头肥羊,他每头都直接抱起,手臂跨过围栏,把羊放到圈外。束站在围栏外头搭手,他抓住羊,迅速绑绳,拴住。

  束是牧正家的老奴,一辈子都在养羊,他对羊可能比对人还熟悉。

  牧羊嘛,经常要和羊在一起,身上带着牲畜的臭味,姒昊已适应这样的生活,他心中宠辱不惊,淡然处之。

  “束,你将羊牵走,我一会过去。”任昉吩咐家奴,他不忘要去带虞苏。

  “老奴在坡下等着。”束躬身应道。

  束赶着羊下野麻坡,野麻坡下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后还拴着十来头肥壮的羊。今日主仆驾着马车,到牧人家中收肥羊,以便赶牵回去一起宰杀。

  任昉和任葭再次登上山道,姒昊无声跟在身后,任昉特意回头看姒昊一眼。任昉在角山下长大,这里的生活单纯,但任昉不单纯,他出过角山,去过虞地,也去过任邑。他直觉姒昊身份不一般,说不准是获罪的大臣之子,为留条命,给塞到角山这穷山僻壤来。

  此时看着三人登上山道,虞苏心中纷乱。任家兄妹离开,独处在落羽丘时,虞苏想起姒昊的烤鳖肉,烤虾;想起姒昊雨夜里睡在地上,把卧处让给自己;也想起自己为姒昊缝衣服,编织草席。

  很奇怪,任昉要带自己回去,虞苏应该感到很高兴才是,但却莫名惆怅。虞苏不禁想:也许姒昊,并不嫌弃我麻烦。

  虞苏注视半道上走在一起的任家兄妹,和落出一截,踽踽而行的姒昊,他觉得姒昊的身影好孤独。

  自己走后,落羽丘就只有他一个人,从早到晚,形只影单。

  姒昊登上落羽丘,他一抬眼,就见到拄杖站立的虞苏,虞苏的目光也正在看他,神色严肃。姒昊还是第一次见到露出这种表情的虞苏,他还是比较喜欢虞苏对他绽出笑容的样子。

  “小苏,走了。”任昉跟虞苏招呼。

  虞苏的目光却仍是看着姒昊,他期待姒昊能说点什么。

  姒昊一句话也没说,仿佛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对姒昊而言,也确实如此,虞苏的去留,由虞苏决定。

  “昉,再一两天,我姊夫就回来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他。”虞苏遵循自己的心意,他决定留下来。

  说完话,虞苏特意去瞧姒昊反应,姒昊明显抬了下头,两人目光接触,不知道是否错觉,虞苏觉得姒昊的目光里有些许诧异。

  “都一样,东陶回来还不是要途径我家。”任昉笑语,觉得这不成问题。

  虞苏回道:“我住习惯了,这边挺好。”

  站得累乏,虞苏想往地上坐,任昉伸手搀了下他。虞苏落地,放平酸疼的腿,他在山崖凭借单腿和拐杖站立许久,真是靠意志坚持。

  从任昉下去找姒昊,虞苏心里便就担虑起来,此时,说出拒绝之言,虞苏有种解脱之感。

  虞苏眺望远景,微风吹拂他的脸庞,他微微笑着,他是真心喜欢这里。任昉见虞苏嘴角的微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得出虞苏热爱落羽丘。

  孤零零的高岗,稀疏的树林,齐膝的杂草,相伴的只有风和羊鹿,他一位虞城来的少年,怎会喜欢这样的生活?任昉无疑是忘掉了姒昊的存在,他忽略了这个寡言的少年,他不知道这人是虞苏留下的主因。

  “你在这边有吃用的吗?什么匮乏你和我直说,不用见外。”任昉见虞苏心意已定,也不强迫他。

  “都有,吉蒿会捉鱼鳖,也有粟米。”虞苏显然没告知任昉实情,不缺乏吃的东西,用则是样样弊陋。

  “吉蒿。”任昉将姒昊唤跟前,跟姒昊叮嘱:“小苏是我朋友,你好好照顾他。”

  “我自会照顾他。”姒昊话语简短,不容置疑。

  虽然任昉和虞苏交谈时,姒昊选择不插话,但是他认真在听虞苏的话语,他在意,但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任昉转身去对虞苏说:“小苏,两日后,我在家候你们。”

  两日后,虞苏跟着邰东返程,必然要经过牧正家,他和虞苏还有相逢时。

  “好,昉路途小心。”虞苏坐着躬下身,他面带笑容。

  任葭对三人的交谈兴趣不大,她自去玩耍,独自坐在土台上,手里把玩一朵野花。她年纪尚小,贪玩,在她看来,人可比不上花花草草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