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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1 / 2)





  晓芙冷冷扔下一句:“谁他妈再踏进这家一步,出门就叫雷给劈死!”便摔门而出。

  刹那,门那头爆发出晓芙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晓芙这才觉出胳膊上的痛,脚下却是一点儿没迟疑,她就摸着那痛头也不回地走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

  才七点不到,天已擦黑。

  晓芙浑身哆嗦着走进这黑里,哪怕坐上暖气开足的公共汽车也没缓过劲儿来,胸口仿佛揣了只暴怒带伤的小兽挣扎着要冲出牢笼。她拿左手的指甲使劲儿地掐右手的虎口,试图用那点痛给小兽一个发泄的出口,可手都掐出红印了也不顶事儿。车到了故都遗址公园的时候,她急不可耐地跳下了车。

  这南方古城湿冷肃杀的冬日夜晚,荒草凄凄的故都遗址公园里寥寥几个散步的人,听见阴黑的城门洞里传出的女人极力压抑的低泣到慢慢放大的哀嚎,都有些毛骨悚然地疾步走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走出一个眼红脸肿的晓芙,胸中却酣畅淋漓了不少。

  她从兜里掏出已经响过不知多少次的手机,致远小心翼翼催归的短信迸满了屏幕:“天黑了,要来接你吗?”“回来吃饭吗?”“孩子要你了。速回。”……

  “回来了?”一听见她拿钥匙开门的声音,他马上迎了出来,一眼就看出她因痛哭而滞重的眼皮。

  他以为她会一如既往地不答茬。然而出人意料的,她主动问了句:“孩子呢?”

  “一直等你来着,结果扛不了困就先睡了。”他为她的主动问话短暂地欣慰着,“吃了吗?没吃我给你热——”

  她马上掐断这份令她难以容忍的讨好:“我不饿,咱们谈谈吧。”然后兀自朝茶几边的一张单人沙发走去坐下。

  他明白她是有意不让他挨着她坐,只得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她大概要谈什么,丈母娘几个小时前就在电话里给他通了气,哭得那么上气不接下气的,也还不忘再三叮嘱:“小马儿,不管这愣头青回来怎么跟你闹,你都不能答应她离!实在气急了,你多想想俩孩子,啊?”

  果然,她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过了年我就要去外地工作了,所以咱尽快把手续办了吧,孩子小,跟我走。”

  他眉间的川字马上深刻起来。

  从冬至到现在,这么短的日子里接二连三的噩耗已然让他伤心欲绝,白天在医院掩饰这份伤心欲绝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他实在没有多少心力再去应对晓芙。

  “我自问,这些年,除了请他们吃饭和亲子鉴定这两桩事儿,你作为一个妻子该知道的都知道,我作为一个丈夫该告诉的也告诉了。我今天就把这两桩事儿跟你交待明白了。冬至那天,平平带当当来医院看病,就那么又撞见了,大家都挺意外的。因为他们第二天就要回美国了,我请她们娘儿俩吃个饭,就那么一回,不是事先约好的。”他“呼啦”一下站起身,从搁在柜子上的公文包里翻腾出两张纸,放在晓芙面前的几案上,“这是那天当当在我们院挂号的记录,我今天特地让人打印出来的,就是想让你知道,那次见面绝对是事出有因。”

  她的一双眼既不朝上看他,也不朝下往几案上瞅,就那么静如死水地坐着。

  “你知道我很少这样把公事私事混为一谈,今天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告诉你,”他不自觉抬起一只握拳狠狠砸着自己的心窝子,“我心里真的在乎你跟孩子!”

  她还是无动于衷地坐着。

  “亲子鉴定这事儿我对不住你!但请你理解理解我,当当的事儿——这么多年都是我心里的一个结,为这么个历史遗留问题惹你伤心难过是我混蛋!但不至于离婚呐!”他在她脚边蹲下,手摩挲着她搁在膝上的双手,“晓芙,哪怕为了孩子,咱都消停消停,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成天这么闹,你不累吗?”

  “累。”她终于斜过眼去盯着他,点点头,“每天看着你这付曾经桑海难为水还要极力伪装的死样子,累。想着往后的日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一个情不自禁又把我叫做平平的时候,尤其累。”

  他哑口无言。为她的话,也为她的眼,这双从前总爱温情脉脉地落在他身上的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往他身上流转,要是看向他就必定带着点匕首般的锋利,让他看一次,心里就被割痛一回。

  她不顾他搁在她膝盖上的手,“呼啦”一下站起来:“马致远,你要还有点儿良心,顾念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就潇洒一点放了我。你要不嫌累,咱们就只能对簿公堂了,到时候你可以对着法官诉诉你的衷肠,他要也是男的,没准能理解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客房走去关上门。

  自冬至以来,晓芙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脑袋一挨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和她一墙之隔的致远却彻夜无眠。晓芙轻飘飘的几句话像烧沸的一锅水似的,在他心里翻腾了一夜,他实在没有心力去想出更妥善的法子了,像他后来无可奈何地和岳父母交待的那样:“晓芙在气头上,这会儿再劝她只能适得其反。让她吃点苦头,她以后兴许会回头!不然以她的倔性子,真要闹得天翻地覆的,到时候我们这个家就真散了!”

  第二天早上,双棒儿坐在两个卫生间的马桶上酝酿晨便,他问她:“你什么时候去安徽?”

  “春节前后。”她说。

  他叹了口气,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我昨儿想了一夜,你要离婚无非是想有个自己的空间,我想了个折衷的法子,咱们先别离婚,先分开一阵儿,彼此都冷静一段日子,孩子跟你。成不成?”

  她有些警觉地拿匕首似的目光来杀他。

  他赶紧找补了句:“我绝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我只是恳请你,反正你也不是今天就走,好好考虑下,成吗?我只求你能偶尔让我来看看孩子。”

  她正要严词拒绝,女儿忽然在卫生间里带着点撒娇大喊:“爸爸,擦屁屁。”

  “哎。”他赶紧奔过去,像过去的每一个早晨一样。

  不知是不是一时的恻隐之心,她到底没有立刻拒绝他。

  子弹和冠状动脉

  得知女儿女婿分居成既定事实的噩耗后,晓芙妈焦灼得唇上起了一溜泡。她明白女婿这头是指望不上了,再让他劝只能适得其反。

  她只得去求晓芙爸去找女儿说和,晓芙爸一想到往后不能再天天听俩外孙小喜鹊似的围着自己叽喳个没完,他就心如刀割。良久,他既像是回答晓芙妈,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咕囔了句:“他非要过江,斯大林劝都没用了。”然后就跟老蒋得知了百万雄师过大江似的,一脸颓然地看着远山。

  瞅他这会儿还装模作样地掉书袋子,晓芙妈光火地张嘴准备开炮,但一眼瞥见他鬓边这两天小蚕食叶似的“噌噌”增长的白发,便又自觉地把嘴闭上,悄悄退进厨房抹眼泪去了。

  窗外的梧桐像这冬日一样萧索,残存在枝桠上的枯叶疏疏落落地在寒风中摇曳。

  ……

  暑来寒往,四季更替,转眼已过立秋,小城的马路却依然热得可以烤鱼。

  下午四点一刻,太阳依然发挥着余热的时候,李老太太像往常一样,摇着纸扇子优哉游哉地步入“新纪元教育科技集团有为县总公司”,在避开空调风口的长椅上安静地坐等着五点下课的孙子。

  前台小林正对着面前的一篇英语文章苦大仇深地记诵着,老杆儿哼着小曲儿含着一根冰棍儿走了进来:“林妹妹,背咋样了?要不要哥哥给买根冰棍犒劳犒劳?”

  小林看看四下里没人,大倒苦水:“甭提了!自打足球儿给咱当头儿以后,这每日家听说读写轮番地抽查,我这神经可是二十四小时都崩着。再这么下去,我真要撂挑子不干了!”小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们上回不是商议向总部的周总参她一本吗?”

  “嗨,甭提了!本来是这么打算的,结果她和姓周的电话会议,翟大牛做记录,就听到姓周的跟她说,‘我就是你的后台,没有人比我的级别更高,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改革!’大家一听就蔫了,”老杆儿摇头慨叹,“得!这钉子咱碰不得!”

  小林牢骚满腹:“哥哥,她要考核你们任课老师也就算了,干嘛还拉上我这前台?而且背,你就好好找个经典的让我们背吧,什么i have a dream,you have a dream都成。”她冲老杆儿抖落了两下手中的两张a4纸,“可她给咱弄来篇宋美龄的抗日演说!打哪儿想起来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