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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8)(1 / 2)





  说是探视,其实相当于死前会晤。这半月间楚栖一直待在敬王府,偶尔去一次丞相府找明遥窜门,他听说皇帝那夜受惊后就病倒了,却始终没接到入宫的传唤,便只好旁敲侧击地问问别人。

  而这天敬王难得回府后,却要他去天牢探视,楚栖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同意了,澜凝冰也想与他一同前往。

  但澜凝冰没有诏令,只得等在天牢外面,楚栖便只好一人进去。他跟着狱卒,七绕八绕到了天牢底层,一眼便看见了关押在深处的罗冀。

  罗冀已没有了昔日的威风,半月里似乎也没吃什么东西,整整瘦了一圈,此时披头散发、袒胸露腹,倒像一个乞丐似的。

  半月间天上地下,云端泥淖,即便与他有深仇大恨,楚栖也难免觉得唏嘘。

  但罗冀反而有些临危不惧的意思,他微掀眼皮,嘶哑道:楚静忠让你来的?还是皇帝?

  楚栖不答,只道:是凌迟,诛三族。淑妃免了一死。

  罗冀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有这么多人陪我上路!怎么就放过了淑媛?她合该和爹爹一同承受!

  楚栖蹙眉道:你个疯子。

  柳戟月才是疯子!罗冀死到临头,什么也不怕了,他抓着栏杆,凑到楚栖面前瞪着他,楚静忠之前说的那句话,我终于想明白了,他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柳戟月从头到尾就在逼我造反!

  他与我挑明澜定雪的身份,更大肆赞扬他们之间的情深。知我不可忍受这点忤逆,动起杀心,偏又那段时间格外示好,让我笃定不会出事!但最关键的,还是他暗示过青黎卫就藏身在风光楼我派广嵩去杀澜定雪,伪装成意外,起先不过是想断了罗纵的妄念,挑的还是他值班的日子!可偏偏那日怎么就那么巧,皇帝来了!罗冀死死盯着楚栖,广嵩想过改日,但我反而一想,死在皇帝面前岂不是更轰动?风光楼定要被掀个底朝天儿!甚么青黎卫,往哪儿躲?便更要澜定雪死得苦状万分。然而没想到,毒下好了,澜定雪死了,其余却一点风声没有,皇帝压下了这桩事,没有声张。

  楚栖怒斥道:你自己下的令、动的手,还好意思说别人逼你?拿什么逼你了!

  罗冀声声冷笑:没有声张,我起初还觉得是件好事,又遗憾拿不到楚静忠的把柄,这事儿就这么掩过去了。除了罗纵与我关系更差了点,别的倒也不打紧,谁知道,莫名其妙,一月后来了个叫澜凝冰的,又把这件事挖了出来。

  那日朝后皇帝把我留了下来,明里暗里向我暗示,他已知道是谁毒杀澜定雪的,他本可以不追究,但澜氏族长亲自来京,他必须给人一个交代。话中意思,便是叫我怎样都得扔一个人出来顶罪,但说完这事,又告诉我,楚静忠离京了。

  楚静忠离京了!月内根本不会回来,我问他敬王去做什么了,他虽不回答,却也暗示与风光楼有关。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派广嵩去风光楼跟着,借机找到青黎卫的内幕,别的什么也不用管。然而我赶到时,皇帝却已经在那了,试问皇帝为什么会在那儿!

  楚栖烦躁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并不想扔广嵩出去顶罪,但那时情况却迫不得已!我那时候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却还是相信了他的制衡之说,我失去了一个厉害手下、暂褫一半兵权,楚静忠的青黎卫却也被毁大半,算不得亏。但再之后,我收到的尽是楚静忠将我安插在南地的手下一一拔除的讯息,有天早上醒来,睁眼便是被做成人彘却尤有一口气的广嵩!罗冀厉声狠狠捶着铁栏,我以为,是楚静忠在阴魂不散,但后来,皇帝在与身边内宦商议时,不经意间透露了太皇太后招百人戏班入宫的消息给我,而中秋后宫的巡视卫兵又是那样稀少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栖看着他笑完,后退了一大步,太尉,不必找理由了,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强忍慌乱地离开。

  楚栖抹了把脸,心想楚静忠才是疯子,为什么要他过来探视,难道还会听到什么好话吗,真是荒谬。

  他足下生风,走得飞快,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却听见了惊喜又祈求的呼唤:世子,是敬世子吗?你是来救我的吧?我是冤枉的!

  楚栖脚步猛然一顿,僵硬地转过身,只见另道牢房里的是凌乱无措的罗纵。

  罗纵跪着磕了几个头,扒着铁门呐喊道: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没有放私放太尉!当我得知真的是他杀死定雪的时候,便与他父子情份结束了,也不曾回太尉府住过了,这陛下是知道的啊!我怎会放刺客入宫!

  楚栖深深吸了口气:说这些也没用了,太尉犯的是弑君之罪,诛三族,你也活不成。

  罗纵呆呆地看着他,三族三族?陛下怎会!一定是敬王的主意,世子,求您劝劝敬王!

  楚栖撇过头,定了定神,道:淑妃免了死罪,也许算是一个慰藉。罗统领,我们相识一场,你若有什么心愿,我也会尽力帮你达成。

  但罗纵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颓然坐倒在了地上,许久后,他才喃喃开口:从前,陛下与我关系是极好的。我应召离京,去往东南剿匪时,事无巨细地与他讲过外头趣闻,他一直听得很开心。

  楚栖本欲直接离去,但听到这话时却忍不住停下脚步。

  自然也讲过救了我们船队的一个蒙眼白衣佳人,我四处打探,才知道他叫做澜凝冰。罗纵流露出自嘲的笑容,此后忽然有一天,陛下遣我去风光楼办事因那儿是敬王的地盘,所以虽是京中著名伎馆,我却一直没去,那日正巧是风光盛宴,我便遇上了第一次登台的澜定雪。

  楚栖闻言,不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

  罗纵却闭起了眼:现在想来,仿佛从那时起我便是一颗随手可弃的棋子。

  楚栖走出天牢时已经不知外面冷暖,他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透着冰寒,他躬缩着身子,看见等候在外头的澜凝冰。

  澜凝冰面无表情道:探视完了?他们有说什么遗言吗。

  就那些冤啊恨啊的。楚栖不愿多言。

  澜凝冰道:是吗,凌迟,活该。

  楚栖盯着自己的脚背,罗纵还是蛮冤的。

  也不一定。澜凝冰却道,他撇过头,看向天空中飞舞的枯叶,九月的天气,已经入秋了。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定雪与我一般不易中毒吗。他轻声道,我去查验过广嵩下的毒物,若是口服,直接丧命不难,但若是只在琴弦上触碰,不过是些灼烧恶心的感觉罢了。

  定雪要是自己甚么都不晓得的服下,那也算了,但要是有人暗示过澜凝冰看着楚栖,要不再回去向罗纵问个清楚?

  楚栖脸色惨白地蹲伏而下,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眩晕,他推开澜凝冰,独自走向马车。

  你自己去问吧。

  无由来的吹来一阵狂风,枯叶在风中打旋儿,越舞越高,北方天宇乌云密布,正是要下暴雨的前兆。

  第32章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1)北雍十四皇

  再次整改一个多月后,风光楼终于重新开张了。

  姑娘小倌走了不少,他们本就是耗青春的活计,与妓馆也没什么同生共死的交情,早在停业期间另找出路。但只卖艺的清倌倒是留下许多,除却风光楼,也没几个地方能让他们完全做着清白的营生。

  这倒是让楚栖欣慰不少。

  因为除了倡优大换血,风光楼的拥有者也换了,换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