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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1 / 2)





  人与人之间说话一贯是谦逊客气的,温舟瑶翻了几页那份抄好的《金刚经》,忍不住笑道:“你这都能以假乱真了,我哪里还会嫌弃?要我看你也不必如此惶恐,表叔把你禁足在这里是好事,多少能睡一会子。今日天刚蒙蒙亮时,圣上就让诸府的女眷到大雄宝殿和主持以及其余僧尼一道做早课,我现在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佛寺的女尼早就将经文烂熟于心,虽然面前会摆放经卷,但也只是参考之用,像是温舟瑶这等并不怎么热衷佛事的女郎,就是叫她捧了经卷一字一句地跟着诵读,也不能和女尼们的语速相提并论,佛经来自天竺梵文,有些字本就难以分辨,读到口舌打结之处,稍微含糊几个音,然后才能继续装着若无其事地从下一段开始读。

  本来昨天她还觉得禁足之罚,表叔是不是对这位未来的太子妃过于严厉了一些,现在她倒是羡慕苏笙可以一觉睡到天明,听闻东宫那几个侍妾昨夜轮流去守了英宗德妃,也就是如今的圆空法师,就剩得苏笙一个正牌的儿媳因祸得福,独处静室。

  何况表叔这也不算是禁足,这几日还准她往主持那里去,等过了斋戒正是夏猎的好时候,说不得阿笙还能跟着去上林苑一道打猎。

  苏笙不觉莞尔:“那你不回去补眠,来寻我做什么?”

  “你不是中邪了么?圣上的口谕,让我带你到大殿去,请师父为你加持。”温舟瑶神神秘秘道:“顺便呢,请主持为你相一相面。”

  皇帝与东宫只是说苏氏初到感业寺有些中邪,才要被禁足,但没说过是什么邪,温舟瑶看着她只是面色不好一些,没有其他什么不痛快,便更羡慕这种悠然自在的日子了。

  相面这种事情在皇室之中也算是一桩有趣且惊险的活动了,当年大圣皇后废了圣上以后,想着从几个儿子之中再选一名堪当大任的储君,便请了道士为诸位皇子相面,最后择定了英宗皇帝。

  虽然英宗能做皇帝也不全是因为这一副柔和雍容的面相,但到底也算作是一项优势。苏笙摸摸自己这并不算得上是好气色的脸,也不知道这感业寺的主持能相看出什么,只是圣意不可违拗,温舟瑶打了圣上的名号相请,她只能过去。

  英宗德妃这几日身子总是不大好,病情反反复复,太子被遣去侍疾,苏笙与他倒也没有什么机会碰面,反而是圣上在感业寺早课结束之后一直在与慧明主持说话,她和温舟瑶进入大殿的时候正好见到圣上的仪仗在外面相候,苏笙见到元韶时踌躇片刻,到底还是进去与圣上和主持见礼。

  昨天内侍监瞧见了自己那个样子,她再看见内侍监一如往昔的笑颜……打心里就觉得别扭。

  她看着内侍监都别扭,更不要说罗汉床上坐着的那位了。

  经了那样亲密的事情,圣上倒是面色如常,叫了她们平身赐座,主持也是出身李氏皇族,但出家之后舍弃所有名位,早已不复昔日尊贵,瞧见这两个女子也从罗汉床上起身,双手合十答礼。

  慧明法师昨日是见过温舟瑶的,知道温氏领来的这一位娘子就应该是圣上想叫她相看的姑娘。

  苏笙与温舟瑶同跪坐在一片席上,苏笙见慧明法师在看自己,便微微垂下眼眸,看着慧明法师的双手,等待她相看完后再按照主持的吩咐抬头。

  或许是因为今日的主角本就是她,殿内所有的人,包括正在饮茶的圣上,都在看苏氏的这个姑娘有没有福气能成为太子妃,抑或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慧明法师要她抬起双手,苏笙也就依言照做,主持的年纪虽然大了,但是手掌却温热有力,她微凉的手指落在法师的掌心,不经意间抬起眼眸,撞上了案几那侧的投来的视线。

  那人的身上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慌乱,他平静温和地瞧着眼前的一幕,饮了一口感业寺的苦茶,淡淡问道:“主持,您觉得如何?”

  苏笙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应该是主持看过了以后,私下同圣上讲的,万一她没什么福相,主持与她素无交集,又是管着许多出家嫔妃的法师,肯定也不会替她遮掩什么,要是被当面讲出来什么坏话,自己还是会有些挂不住脸的。

  “回圣上的话,这位娘子眉弯如弧,耳有垂珠,额头圆润且发丝柔顺,贫尼看不出有何不妥。”

  慧明法师倒是十分欣赏苏笙的一双手,“特别是苏娘子的双手,虽然不够饱满,但是却纤长合度,触之绵软,依贫尼来看,这位娘子该是一生不缺金银之物的命数。”

  被人这样精心地养着,她只要不是七老八十的人,养出这样一双手也不算奇怪,苏笙不知道主持是否已经从他人口中得知自己是商贾人家的出身,才会刻意说起金银,她望向圣上,皇帝却只是与主持叙话,再也没有瞧向她。

  皇帝倒还不至于因为主持算对了什么而惊讶得失态,也没有点名这位要主持相看的苏娘子是什么样的出身,“法师的眼力朕一向信服,只是这位娘子近来有外孽缠绕,主持若是闲暇,不妨找些已经加持过的物件赐给她,也好定定她的心。”

  慧明法师思索片刻,内侍监今晨已经悄悄派人过来告诉她,这位苏娘子将来或许会成为太子妃,这与她平时所需要看管的嫔妃不同,圣上没有皇后,那么以后代为执掌内廷的女子必然是太子妃,苏娘子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有求于己,反倒是感业寺要仰仗内廷,锦上添花向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若是给的东西太普通,像是供奉在大雄宝殿香案上的佛经、功德梳,也显不出感业寺的诚意。

  “圣上当年拜玄真法师为师,法师翻译经文曾经称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珊瑚与赤珠为佛家七宝。”慧明法师笑道:“贫尼记得数月前岭南曾贡了一块紫檀,圣上制成木盒分赐佛寺,贫尼自知无福使用,不如以此盒盛了七珍,转赠给娘子好了。”

  “师父说的是《阿弥陀经》。”圣上见惯了奇珍异宝,倒不觉得这礼有多么不可思议,只是顺口与法师谈论起经文奥义,还是温舟瑶提醒了苏笙,要快些谢恩。

  在外面叫江湖骗子相一相面还是要付给人家钱的,苏笙出来这一次,没想到反而得了法师这么些贵重的东西回去,谢恩时都觉得似是梦中。

  她家里倒是不缺这些珠翠金银,但是她手里却没什么实在可靠的东西,尤其是像她们这种嫁到皇室来的女子,苏家并不会陪送什么铺子,这些宫中的娘娘长年被幽闭在宫禁之内,并没有什么机会派人到外间经营商铺,只是如果宫中的贵人需要银钱,苏氏也不会吝啬。

  圣上大概也无意留她们两位女郎说话,苏笙谢过了恩典,也就叫她同温舟瑶一道回去了。

  “恕贫尼多一句嘴,”皇帝的茶盏眼见空了,慧明法师亲手斟了一盏茶奉与圣上,“圣人这是已经定下来要苏氏的女儿做东宫之妻么?”

  圣上能叫她来瞧苏氏的娘子,想来也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已经有意替东宫另择新妇。

  慧明法师知道皇室在这方面还是愿意信一信神佛的,当然大多数是模棱两可的时候,佛道两家的话才有作用,若是上位者铁了心要更换,她就算是把苏氏夸得如同观音下凡也无济于事。

  “朕原先确是这样想的。”圣上饮了她奉来的茶,微微笑道,“主持觉得这姑娘好吗?”

  慧明法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心中所想,适才都已经说过了。”

  她那样说,是在夸苏娘子有福气,难道这样说也不合圣人的心意吗?

  “东宫不大中意她,朕也不能强撮合了这对怨偶。”

  圣上瞧慧明法师面上生疑,也没再同她说些什么,反倒是慧明法师忍不住开口:“那圣上吩咐贫尼为她相面……”

  这一句问出了口,慧明法师又自觉地咽回了这不该有的问题,圣上要是愿意说,自然会主动开口,她遁入空门之后已经不将自己再视作皇室中人,太子不中意这姑娘,自然还有别人中意,先帝诸子,圣上要赐婚给哪一个都成,她何必再去管这些。

  ……

  慧明法师答应相送的匣子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苏笙手中的,温舟瑶与她并肩走着,想起慧明法师的话,忍不住捏一捏苏笙的手,“阿笙,你的手这样有福气,我都不舍得教你练习射箭了。”

  苏笙从温舟瑶的掌中救下了自己的手,回头瞧了大殿一眼,“你快别取笑人了,我连银钱都没怎么见过,主持那是说我的好话呢。”

  “没见过钱那才是不缺钱呢,你别瞧我是国公府的女儿,其实他们管我也十分严,在家中的月例根本没有多少。”温舟瑶想想阿娘督促自己学如何执掌中馈,心里便不大愿意:“我阿娘成日叫我在那些庄铺上经心留意,说是等将来嫁入夫家,省得被人算计。”

  温舟瑶的出身说这种话,苏笙也只能是听听就算了。

  苏氏是钱堆起来的人家,她在宫中没有月例,但平日里吃穿住用都是有人安排好的,姑母限制她的饮食,却也爱拿上好的珠翠装点这个花容月貌的侄女,打赏下人时只消她动动口,身边锦绣殿的婢女也知道该拿多少出来,她光知道数字,却没怎么攒下钱。

  英国公夫人疼爱女儿,肯定会置办不少田产庄铺给温舟瑶做嫁妆,像她这样的姑娘,想来少给些月例也限制不住她的。

  而苏笙这样的日子建立在她是未来太子妃的基础上,苏家心甘情愿地供着她,是为了从她身上获取金钱无法买到的权力,从而为赚取更多的银钱获得保障。

  她娘亲的出身明显是要比阿澜姐姐的生母高出一大截,但是却不如元配那样陪嫁丰厚,苏澜死后,她母亲这些陪嫁都攥在阿耶的手中,将来应该会传给她的亲兄弟,而自己手中本来就没什么可以钱生钱的东西,只有将来自己嫁到权贵之家,阿耶才会甘心为她准备出更多的陪嫁。

  “阿瑶还小呢,等你嫁了人,就知道英国公夫人的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