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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1 / 2)





  席莫回换上便衣,不紧不慢去给他开门,门只开了半道,他堵在门口面对同为壮年的席墨之问:“有什么事?”

  席墨之偷偷朝门里瞥了眼,被席莫回的眼神劝退,回归安分地说:“是母亲让你过一小时到祠堂去,今年的祭礼你得主持。”

  “祭礼?”

  “哥哥都做了二十年家主,连这个都忘记了?”

  “家主……”席莫回咀嚼着这两个字。

  是了,他好像模糊地回想起来一点,他继承了智慧之书阿辛罗,那东西寄托在他的眼睛里,他如果使用能力,有一只眼睛会变成金色。

  金色,所谓的智慧之力,可保存它的宝具实际是本邪虐的食人书,真是讽刺啊。

  “下周母亲和父亲会去其他国家周游,母亲说放心哥哥处理族中事务,还说——”

  “好了我知道了。”

  一切都发生了根源性的改变。他桌子上的药瓶没有了,席家人能够出镇子了,他接受了家主之位,也根本没发生过喝下错误药剂头发变白的副作用惨案。

  似乎一切都朝着完美正常的方向发展。席莫回却在心底发出了否定的声音,这是不对的,那枚卡子呢?他的卡子去哪儿了?

  席莫回对弟弟说:“祭礼推迟,我去一趟镇里。”

  他转身回去,从架子上拿起铅灰色的风衣外套。席墨之在门口叹了口气,探着头看了眼,说道:“哥哥又要去看那家伙了吗?”

  席莫回打腰带的手僵住了。他立马转身,冲到门边,抓住他弟弟的衣襟粗暴按在门框上,逼问道:“‘’那家伙‘’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席墨之被他吓住了,温文尔雅又慈悲的席大公子从小性情就好,从来就没这么疾言遽色过,更别说对他这个亲弟弟。

  “你怎么这么激动?就是那家伙啊,嗯,怎么称呼他呢,上辈子做过我嫂子的那个。”席墨之小心观察着兄长的脸色。

  “他怎么了?”席莫回的手没松,反倒把弟弟摁得更紧了。

  席墨之有点喘不过气:“他怎么了,哥哥你应该比我清楚啊。不是你说不认得人家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今天之前一直都这么说的。”

  席莫回沉默了一下,放开手。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特别是在这个混头弟弟面前,更不能失了仪态。

  “你说我经常去看他,为什么又能说不认识他?”席莫回面不带笑问。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是去确认他还活着没有?毕竟是他治好了哥哥的病,解除了诅咒,凭白让人家死了也不太好。哥哥人这么爱慈善,肯定会偶尔关注一下的啊。”席墨之无所谓地说。

  席莫回心中猜想得到验证,他闭了闭眼,望着天花板深深调整呼吸,反手带上了房门。

  在他离开时,挺直高挑的背影对席墨之说了句:“他不是做过你嫂子。他现在也是你嫂子。”

  席莫回走院子里牵了匹马,围绕着广阔的庭院跑了半圈,出了大门,期间有仆人向他恭恭敬敬行礼,再也没人语气死板地拦住他,抛一句类似于“我去禀报夫人老爷”的话给他听。

  上一世,他的心田干涸了,所以无良镇四十年间再也没下过雨。

  这次,席莫回跑马下山,被眼前景象震慑住眼睛。干燥的沙土地上长出了丛丛小草,绿油油的地毯一般铺生到视线的远方,绿茵道一路伴随着他进了镇子,曾经干到发裂的路旁种植着低矮的树木,虽然稀疏,但也长势茂盛。

  潮湿的风打着温柔的旋儿掠过他的身侧。席莫回给了马一鞭子,催促它大步跃进,一路走,他一路将无良镇的巨大变化看在眼中。这里多了许多外乡人,本地居民的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死气沉沉的紧张,每个人都步态悠闲,相隔狭窄的摩天大楼玻璃倒映出蓝天白云,天气晴好得完全不像那个受过诅咒的地方。

  这个镇子,被注入了生机。

  他的世界,被一个人大刀阔斧地修正过了。

  席莫回穿过镇子的每一条主干道,又顺着小巷逐一寻找,他经过了树林公园,干枯的中央喷泉池子又灌满了清澈的水,他甚至没有为它停留一眼,径直穿过公园向那个地方奔去。

  他们相遇的地方,只剩下那里了。

  水泥楼梯还是那么粗糙,凹凸不平,表面些许粉化了,席莫回踏在台阶上,每一阶都高低不同,是这粗制滥造的梯子把桓修白带到他面前的,现在,他又踏着它回到小窗前。

  在那个曾经黑到照不进光的小屋,地上投射着方形的阳光,有个人伏倒在上面,日光清楚地照射出他夹杂着灰白的头发,他几乎是衣衫褴褛的,虚弱地蜷缩在地上,宛若死了许久了。

  席莫回在那里面住过很久,他知道里面有多阴冷,即使是再温暖的天气,地上依旧是湿冷的,那股子寒气会顺着骨头一直爬进骨髓里,时不时出来敲击一下附着在骨头上的神经,让人痛不欲生。

  “桓……桓修白!”

  男人低吟一声,连脑袋都抬不起来,他也不过四十出头,看起来却垂垂老矣,像将近六十岁那么苍老。这也不怪,能为他焕活新鲜血液的心脏早就不在了,他还拿什么年轻呢?

  桓修白缓缓在一小方太阳下翻了个身,他的衣襟开了,曾经健实饱满的胸膛干瘦下去,衣裳的缝隙间能看清一道伤疤,它正在心口上,粗红而狰狞,突起得像条毒蛇,盘踞在男人胸口。

  在阳光延伸不到的地方,锁链正拴在他的脚腕上。这一次,桓修白替他老去,代他受苦,只为了让他活在阳光下,生活在水草丰盈间。

  桓修白茫然地睁开眼睛,向呼唤传来的地方转动眼珠,迎着日光他视线恍惚,“桓修白……”直到又一声更加急切的呼声在眼前响起,他才逐渐想起了所发生的的事。

  他撕破了空间,踏进那个黑洞中,在无边虚空中寻找着,或许找了一年,或许是一辈子,每到一个地方,他就带着时空幂洞进去,耗费心力撞破梦境的束缚,只为了找到悲剧起始的那一年。

  他并不是无能为力的。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献出他自己,都要阻止一切不完美的结局出现。

  拥有主人的梦境空间对他极力顽抗,升华为神念的意识不断将他推挤出去,他却含着一口血,一往无前地前进着,在不断把空间墙壁化为固体,暴力拆解后,抵抗的力量逐渐减弱了。

  他一头扎进了正确的时间节点中,停留在那里,顶着世界主宰的巨大精神压迫力和排斥力,一点一点重塑了无良镇,一步一步逆行而上,改变了席莫回本该固定的命运。

  注定的结局,固有的轮回,竟然被他一个外乡人成功扭转了。他献上了自己的心脏,换得留在无良镇的可能,二十年来和那道管控空间的神念暗中较劲,早就精血空竭了。

  他的付出,终于换来了回报。他的席莫回来了,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席莫回。

  桓修白虚虚爬起来,拽着脚链子蹒跚朝窗口扑过去,不顾一切,心无杂念,阻挡他们的墙在心中化为虚幻,也在现实中消失了。他像条被主人抛弃了二十年的疯狗,瘦得太狠,也饿得太厉害,闻到了主人的味道,恶狠狠地扑倒在席莫回身上,张着一口牙猛得咬在男人雪白的脖颈上。

  但他终究没有咬下去,只是浅浅印了个牙印,就不舍得舔了舔,给席莫回打上标记,宣誓占有。

  “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可太不应该了。”席莫回被他撞倒在地上,就势靠着楼梯壁坐着,揉着男人干枯发白的头发。